回宫的时候,戈青将她背起,沿着那条红色砖瓦宫道,将她背回公主殿,或许是两人过于亲密的样子,惹得宫女太监驻足而观。
众人都知道,陛下对十公主极为宠爱,幼年时,有一国提出与天晋和亲,将十公主嫁过去当王妃,陛下当堂拒绝,没有丝毫的谈判余地,竟因此,发动战争。
二王爷二话没说,率领铁骑踏平那国,花了一年时间,扩充了我国的土地,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国家敢主动提出和亲一事。
陛下与二王爷护十公主如此,保的她活得也算是天真烂漫,虽是贪玩,却也是知进退,从不为一点事儿去扰陛下清静,还常做些点心逗陛下开怀大笑。
话虽这么说,但这世上,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护着一个人,这帝王之家最是无情,若因血脉便做到如此地步,那人,必定也是知趣的人。
如今,这十公主被一男子背在背上,满心欢喜,这是人都想知道这男子是谁,指不定就是未来驸马爷!
宫里那些人嘴碎的很,夏侯轻衣平日里听见了也当没听见,日子久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别人说别人的,她做自己便成。
可戈青不是,他身为大将军的独子,行为定当光明磊落,背公主回宫,确实于理不合,这碎嘴儿安在戈青身上,她反倒有些心疼了。
“戈青,你要不……放我下来?”夏侯轻衣试探性说道。
“怎么,公主这是心虚?”他依旧这样背着,说起话来竟有些不依不饶。
这一问,把夏侯轻衣给问倒了,戈青说的心虚二字指的是什么?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如旁人所想,还是指……她骗他腹痛之事?
在这之前,毕忠良若不提醒,她也不会想到此事,她虽不是有心机的女子,却也会耍些手段,试图去争取一个人的心,听毕忠良的意思,难不成,戈青早就知道……
想到这儿,夏侯轻衣直冒虚汗,这习武之人都绷着一根筋,说句不好听的,真的能因为这件小事,与她断绝关系。
“那个……戈青”,夏侯轻衣结结巴巴地问道,“如果有人说谎骗了你,就那种很小的谎言,你会怎么样?”
“那要看那个人和我是什么关系,值不值得我为此原谅他。”
嗯,还是讲理的。不过,她与戈青……算什么关系?
夏侯轻衣扭头看了一眼戈青,眉眼一皱,支支吾吾地问道,“那如果是我呢?”
“如果是你,那就没办法了,你本来也没什么事儿,我不依旧背着你回宫。”
戈青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就在夏侯轻衣以为他要将她放下来时,他突然原地一跳,颠了颠他的身子,将她持续下滑的上身又一把背了回去,差点把她吓出一声冷汗,“戈青,你……”
“十公主”,他打断了她的话,像是深思熟虑之后说的话,“你到底对我存了什么心思?”
存了什么心思……这个问法,听起来特别扭,就像她做了什么坏事儿,想让他替她背锅一样。
“没什么坏心思”,她努嘴回道,“我承认,今日,是我骗了你,可若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你若觉得不自在,将我放下来便是。”
“好”,没有丝毫迟疑,戈青立马站定,眼见着就要蹲下来将她从自己背上放下来,吓得夏侯轻衣拽着他的胳膊死活不肯松手,都快背到公主殿了,这时候将她放下,她多没面子,“戈青,你都背到这儿了,不应该好人做到底吗?”
“所以,我只是好人喽?”
他听后,反倒真就此蹲了下来,将手中的药丢到她的怀里,自顾自背手站在原地,一脸得意地看向她。
“你……”夏侯轻衣气的差点说不出话来,冷静一想,本就是她先骗了他,这时候生气反倒像是无理取闹。
她甩手离开,还没走几步,却被他喊住,“十公主!”
“怎么?”夏侯轻衣没好气地回道。
“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还是这个问题,依旧是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竟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可能是怕她没听明白,在原先的基础上,还解释了一番,“戈青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别人想说什么让别人说去,戈青只想知道,我对十公主来说,意味着什么?”
“啊?”夏侯轻衣还是不太明白,以前觉得他就有些固执,还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种,如今,她才发现,在交际方面,还有些一窍不通,“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问,这个代表了什么?”
都说,这行军打仗的男人分两种,要不就是花心到底,要不就是痴心托付,关于后者,有一种说法就是,不是因为足够痴心,而是因为很少有人能闯进他们的心,他们的心很窄,除去天下也就只有狭小的空间去容纳一个人,他们会花费心思去研究这个人,以至于,容不下第二个女人。
这些日子,戈青一直都在反复思考吴明说的话,夏侯轻衣的那个吻,他确实心乱如麻,若说那个不是心动的感觉,他实在猜不到什么才是心动的感觉。从一开始的厌恶,觉得她无比麻烦,到之后事事迁就,无可奈何。
就在刚才,守在太医院外,他虽然已经猜到夏侯轻衣十有八九是装给他看的,可还是忧心不已,若不是毕太医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他许是早已担心坏了。
就是这样一个,与他八竿子打不到的人,他竟然已经为之触动,这不是产生了感情,那又是什么?
戈青快步上前,拉住夏侯轻衣的手,将她一把拽到怀里,在她的惊恐声中,堵住了她的嘴唇,这一幕,不仅仅是当事人,就连旁观者也为之诧异,刚起身全了礼数的太监宫女又低下头去,装作没瞧见……
“所以,这个代表了什么?”离开了她的唇瓣,戈青依旧不愿松手,认真地问道。
兵马大将军之子当众亲吻当朝十公主,别说围观的那些宫里人,就连夏侯轻衣也懵了,她都不好做的事情,倒让他做了,这太没面子了!
她冷哼了一声,挺直了腰板,试图挽回一些身为公主的掩面,伸出手锤了锤她的胸口,假装很生气地说道,“你觉得这个代表了什么,本公主可是天晋的十公主,你……”
话还没说完,戈青点了点头,打断了她的话,冷静地回道,“那我知道了,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就先相处看看,我先送你回去,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青草长长了,我们去骑马,上回给你挑的马是一匹好马,我觉得,我们可以给它取个名字,由你定如何?”
“好…啊…”
“对了,你可以出宫吗?宫外有一处烧菜特别好吃,我朋友不多,也就一个,那人你上回见过,他叫吴明,是……”
夏侯轻衣抬头,呆愣地看了一眼此时正滔滔不绝的戈青,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人就像打通了全身血脉,之前还对她不冷不热的,如今倒好,恨不得将他所有的事情通通告诉她,像是……汇报军情?
不过,这样也好,她暗想着。
手心传来的热度,像是炙热的阳光,红透了她的脸颊,她就小步跟在他身后,相比之前,他走的好像更慢了,夏侯轻衣用正常的速度,也能轻易地跟上他。
此刻,她才明白,他的心不是捂不热,而是,捂热的时间会长些。
……
一个身影从红墙那处绕到了别处,也不管手上的甜汤顺着陶瓷罐头蔓延开来,只顾着加快步伐,入了无熹宫后,将托盘丢给了旁人,轻声走到主子面前,在她耳边缓缓说道今日所见所闻。
“呵,这夏侯轻衣倒也是有福气,上回在围猎场上见过这位戈小将军,长的一表人才,对人爱搭不理的,听说特别崇拜天晋战神,本以为这是块硬骨头,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十公主给拿下了!”
她放下手中的剪子,将刚修剪好的盆栽挪到了别处,找了一处软榻便坐了下来。
如今的她,不再是什么宸妃,而是天晋未来的皇后,这些年的奢望成了现实,她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好,便是听小萱说的这些趣闻,也觉得高兴。
窗边突传两声,似乎是用手叩在木窗上的声音,小萱上前,将窗子架开,从窗外的花瓶中取出一个信条,递给宸妃,“是红色。”
宸妃也没说什么,将信条展开,却是抿嘴一笑,“东凤到了,也该去见见陛下了,小萱,去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