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夏侯瑾轩给彻底打懵了,只听他愣愣地回道,“你担心的是我?”
“你听错了!”经微摆摆手,虽是没有回头,却是一路小跑了出去,裙角飞扬,步伐轻盈,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我没有!”
很多人都会犯这样的错误,在原定的语句上,先是用肯定的语气,后因为又气急败坏,在原先的基础上又矢口否认。可即便如此,给人的感受只是,前一句话才是真的。
夏侯瑾轩看她一路小跑的样子,脸颊处明明疼得发红,却还是不自觉的掩面一笑,就在他转身就要回屋的瞬间,竟一眼看到了躲在墙角凑热闹的千斤。
他厉声问道,“你干什么呢!”
“没,没什么”,千斤连忙摆手,表示对刚才的事情是一无所知,抱着手中的药箱往回走,还时不时碎碎念道:完了完了,被发现了,王爷会不会杀人灭口啊!
杀人灭口倒不至于,不过是一夸张的说法,不过,给他点教训,那是无可厚非的。
“如果,我和王爷说,我只是想去给他上药,一不小心看到这些,他会信吗?”千斤在药房踱来踱去,甚是不安地说道。
后来,他做了一个决定,把今晚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林信松,这样,如果王爷找他麻烦,还有林信松帮他顶着。
听时一时爽,帮忙火葬场。第二天,千斤完成了自家王爷给他安排的任务后,才明白这个道理。昨天晚上,林信松听他爆料的时候,开心到差点把假牙给笑出来,等到今早却又翻脸不认人了,夏侯瑾轩对他呼来喝去干活的时候,林信松转身就跑,没有一点犹豫。
果真,做人还是得靠自己呀……
……
自后宫失火后,夏侯瑾轩就极少入宫,就连陛下立后之要事,也是大臣轮番登门,将人从王府里头给求了出来。自那以后,王府也不如之前那般热闹,京都那些大小姐成日守在离王府就近的酒楼,却也是日日空等,除了家丁出入,就没见骏马少年郎,从此经过。
这天,戈青又入了宫,本想去碰碰运气,万一能见到二王爷,能让他指点一二。
这想见的人没见到,却遇见了夏侯轻衣身旁的宫女。这小丫头倒也是机灵,一见到他就跑到他跟前,张开双臂怎么也不愿就此放过他,“戈小将军,这是去哪儿?”
“自然是有急事”,戈青本想转身就走,哪成想,这宫女拦人的方式太过野蛮,挺起胸脯就往他身前窜,都这样了他哪敢上前一步。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他无奈一叹,回,“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家公主有请”,她伸出手就把戈青往校场上引,眼神犀利,只要戈青离他有一米远,她必定跟上去,保持一定的距离。
瞧她这样子,戈青大概也能猜到,这个丫头是故意在这儿等,他若不去,十公主许是要亲自来。
考虑到之前答应下的话,戈青也没犹豫,便低声应下了。
“戈青,你来了!”夏侯轻衣远远地看见他,满心欢喜,招了招手,还没等戈青走到她跟前,她早已小跑过去,小喘气地说道,“离上次入宫,都快半月了,本公主再找不到你,之前射箭的技巧都快忘的差不多了!”
戈青不知道怎么回答,难不成说,他故意在躲她?堂堂公主成日围着他转,别的不说,就宫里人那张嘴,碎碎叨叨的,指不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到时候传开了,他一男子倒也没什么,却是委屈了公主。
“射箭其实并不难,宫中……”
戈青本想婉拒,宫中射箭师傅不少,夏侯轻衣只要吩咐一声,好的射箭师傅自然会来耐心教她,何必找他帮忙,给自己增添烦恼。
正在他要说话之时,目光落在夏侯轻衣拉弓搭箭的手指上,被箭弦勒出伤痕的条条细长的伤痕,若不仔细看,或许不会注意到,躲在袖口内处的手指,血色早已模糊一片。
“你这手,怎么回事!”
可能是太过心急,戈青一把拽过她的手,就连之前的表面敬语都抛之脑后,心疼地将她的手摊在相信,查看她的伤势,言语中满是责怪,“射箭虽是要求勤学苦练,不能手生,可也没说,让你一直练,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我这不是想练好射箭,如此,也不枉费你苦心教我。”
“那也不能这样!”戈青嗔怪道。
眼里却是万分心疼,从随身携带的香囊中取出伤药瓶子,给夏侯轻衣小心敷上,还特地从腰间取出一块手帕,替她包上。
这手帕的颜色浅淡,上面就绣了两朵花,可懂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绣工实属上乘,是女儿家戏耍的玩意儿。
夏侯轻衣虽是没问,却也明白,戈青能将此手帕随身携带,这手帕的主人对他来说,必定不一般。
“这是我母亲的东西”,戈青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说道。
“哦”,夏侯轻衣点头,虽没说什么,心底却还是高兴的,将手上的手帕左看右看,像是瞧见了什么宝贝。
戈青的母亲在他幼年时就离世,为此,戈大将军撇下他远赴边关,那时候戈青还小,不明白父亲为何这般狠心,竟丢下尚还年幼的自己,直到有一日闯入他的书房,意外翻到他写的信封,他这才明白,母亲的突然离去,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打击。
他能常年带在身边的,必定是轻便之物,母亲生前最爱刺绣,她走后,父亲烧了不少给她,说是她生前最爱的东西,能带走一些也得一满足。这手帕,就是他当时从那些绣品中偷出来的,也算得一念想。
如今,他竟给的这般轻易,便是连戈青自己,也略有这吃惊,他退后一步,离夏侯轻衣稍远的距离,拱手道,“公主的手已受伤,不适合射箭,如此,等伤好了再说。”
话一说完,戈青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夏侯轻衣抓住袖口,怎么也不肯松手,“戈青,不射箭就不射箭,你难得入宫,不如陪我说说话吧?”
“说……说话?”他一脸诧异地回道。
说话?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
戈青左思右想,硬是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正想婉拒,哪成想,夏侯轻衣捂着肚子就大喊,“哎呦,我肚子疼!”
“肚子疼?哪儿疼啊?”
见戈青这般上心,夏侯轻衣也不愿浪费此刻好不容易爆发的演技,拉住他的衣袖,瘫在他怀里起不松手,边喊边说道,“不知道哪儿疼,就是,很疼,疼死了!”
站在一旁的宫女瞧这架势,正要喊人,被夏侯轻衣瞪了一眼,将刚要喊的话又吞了回去,然后,用尽毕生所学,外加,把握感情抒发的角度,对戈青提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公主抱回太医院!”
“哦,对对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说了好几个对,抱着夏侯轻衣就往太医院跑。
就在她抓起裙摆正要跟上时,被戈青抱在怀里的夏侯轻衣对她抛了一个眼神,随后抿嘴一笑,宫女这才暗松一口气,连忙跟上。
“太医,太医,十公主肚子疼,快帮忙看看!”
这宫中贵人都是请太医过去看病,独自上门的倒也头一回,听到十公主这三个字时,跪的跪,大都都表情失控,不知该哭还是该大哭,唯独毕忠良,依旧一副镇定模样,让戈青将人放下,拉上门帘出去。
“晚些时候,我会给公主开一副养生药,若戈小将军问起,便说腹痛之症,好好休息便可……十公主,这样如何?”
内室,毕忠良照旧收拾手中的药材,似是早就看出夏侯轻衣耍的花招,慢条斯理的说着接下去的解决办法。
一个人让另一个人觉得最省心的时候,不是他什么都会,而是,即便他什么都会,却也明白对方最需要的是什么。
夏侯轻衣抿嘴一笑,对眼前这位毕太医甚是满意,“陛下的贴身御医果真与他人不同,会察言观色。那就,如你所言。”
“对了,老朽还有一句要提醒公主。”
“说。”
像是挣扎了很久,却依旧脱口而出,没有丝毫隐瞒,“对于有些人来说,告诉他们真相,是为更好的去处,因为,他们未必不知道真相,或许,他们只是选择不问。”
夏侯轻衣虽没回,却也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她,有时候假话比真话,更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