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老头的去处,千斤特地问过夏侯瑾轩,哪知道夏侯瑾轩回他:“用手打哪能打失忆,找根棒子,效果好一点。”
“认真,你们这两口子不能在认真了!”
千斤在草丛里蹲了小半个时辰,等人都到齐了,他先确认了这老头的身份,确定他官职不大后,这才挥了一挥棍棒,让人将他送回府去。
至于这女子,夏侯瑾轩发话了,让他守着。
守一个女子,多费劲,他找了一包迷药,她醒了就给她喂,醒了再喂,顺带拿银针给她全身静脉都给封住,这样,想跑也跑不了。
以至于,夜深时分,他将人抬上二爷书房时,人差点醒不过来。
“王兄,这女子?”
这一日,夏侯宣瑞忙于各种宴会事项,之前为二爷来的那些官员对他可谓是赞不绝口,以至于好些人走之前,还与他私下约定小聚时间。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若不是真心欣赏,便不会有想与他有片刻交集的时候,夏侯宣瑞虽与夏侯瑾轩驻守边关,可论官职,却是无官一身轻,没有这些利益的束缚,他们交往起来,也更纯粹一些。
经微全程虽不太说话,这双眼睛却没有片刻停歇,她之前没看明白,后来,见到夏侯宣瑞与这些臣子相谈甚欢,这才明白,夏侯瑾轩此举,是在为他铺路啊!
至于,这条路走向何方,经微也不知道,夏侯瑾轩心里到底打着什么小算盘……
“这女子,我抓来的,有什么问我便是!”经微将手中的点心搁一旁,对着千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近问道,“她什么时候醒?”
千斤揉了揉鼻头,心虚地回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下的药,你不知道?”
“我哪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要人,一不小心药下猛了。”
“所以呢”,经微低吼了一声,“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可是很伤害本体,要不拿冷水泼?这样伤害力小一些。”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了,千斤一句话,经微差点笑出来,不扎穴位刺激一下,让人早点醒来,竟然想着用泼水这个法子,她突然之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随便你!你是医者,问我做什么!”经微摆摆手说道。
他们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两兄弟两早就坐在内室喝茶聊天谈论字画,经微从小便是杀手,让她杀个人还是可以的,讨论字画,她不行!
她知趣地坐了回去,只要夏侯宣瑞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边,她觉得,她还不至于没面子。
办事情,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效率和方法,事实证明,他搞砸了。
“经姑娘,水来了”,千斤用脚将门关上后,就急切地将脸盆端过来。
用跑的不用走的,这点,经微并不反对,让她无话可说的是,千斤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这盆水泼向这女子的同时,顺带将她也给淋湿了。
“果然,功夫不常练很容易生疏,我的反应力都变慢了”,经微牵强一笑,淡定地说道。
听到书房外室的动静,事先跑出来的是夏侯瑾轩,看到经微一身湿透,赶紧脱下外衣,为她披上,在这一系列动作发生之前,他的双眼紧盯着千斤,试图将他的眼底看穿。
千斤知道他闯了大祸,也不敢说话,就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静等自家主子发落。
情面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可以给,有一点除外,那便是让他的手心肉受了罪。
“夏侯瑾轩,我没事”,见惯了这种场面,她反而得心应手,毫不客气地披上夏侯瑾轩的外衣,将千斤招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待他出门后,这才对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子说道,“都已经醒了,你就别装了,你应该这里站的都是谁?”
话音刚落,无人应答,待一刻钟后,这女子才阴森一笑,抬起头来,微眯着眼睛说道,“天晋的二爷和九爷我怎么会不认识,倒是你,我可不认识!”
“哟,这就不认识了”,经微抿嘴一笑,从夏侯瑾轩腰间抽出一把刀,印在她的脸颊说道,“才没死几天,就不认识我了,看来,发给你们的手册,没有更新过我长大的样子啊!”
那女子愣了愣神,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难道是……宁为璇!”
“原来你还认得我!”
她的目光凌厉,像是要将她一口吞下一般,“谁不认识,能从花婷阁走出去的没几个,你是唯一那个,走出去后还能活下去,坐到天晋皇后这个位置上的人!”
“你知道的还不少嘛,放心,我会给你留个全尸体”,经微转过身去,将刀丢到一旁,在她有所作为之前,她喊道,“千斤,将人给我救下来!”
“是”,拿着药箱的他一路颠簸而来,不像刚才,此刻眉眼之间都是认真,在那女子毒性发作之前,施针将她毒性延缓。
千斤随夏侯瑾轩征战沙场多年,要救的人除了军内那些士兵,还有便是敌人。
如果对方要死,夏侯瑾轩会圆了他的愿,可从没见过经微这样的,人家要死,你偏不让人家死,人家死一百次,你救一百次。
夏侯宣瑞在一旁特别安静,就连那句“有辱斯文”也没听他说过,经微在往回走时特意看了他一眼,神色没有任何慌张可言,目色清明,眉头紧皱,瞧他这样子,哪是之前认识的夏侯宣瑞,倒像是另一个夏侯瑾轩。
“城府啊,城府”,她无奈一叹。
暗想:今日哪是为了她去让夏侯宣瑞去办这个生辰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为了夏侯宣瑞才去办这个生辰宴。
“经姑娘,救活了”,千斤将银针收回,小声提醒道。
被救活后的女人,满嘴是血,经微认得这种药,只要吃下,从肺腑往上一点点溃烂,相比别的方法这种死法,这种,即便缓延了毒性蔓延,也只有等死的份儿。
“我说过,会给你个全尸,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那女子对经微所说的话略有些吃惊,大笑道,“宁为璇,你不觉得你这个交易太可笑了吗,反正早晚都是死,为了一个全尸,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不可笑”,经微耸了耸肩膀,微微弯下身体,企图与她的双眼处于一个水平线上,“你难道不觉得,在花婷阁能留个全尸,是件太大的事情吗,如果你觉得不需要,死后,我会让王爷,把你送回去的。”
时针一分一秒逝去,经微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看她无畏惧的双眼慢慢显露出一种恐慌,继而,包裹住整个眼球。
只听她颤巍巍地问道,“真的,可以吗,你能送我回去吗?”
……
……
在民间,若有一人死,一口上好的棺材是必不可少的,敲锣打鼓走过街桥,来到下葬的地方,一哭二闹后,守过几天灵堂,这才算结束。
可对于她们这些花婷阁人来说,却是一种奢华,每个人进入花婷阁之前,都会被人喂下一颗毒药,毒药的催动方法很简单,是每个人入死士前的必备功课。
花婷阁的死士都是无父无母之人,试问,一没有牵挂的人,她们会用什么方式去操控她们?
正因为如此,花婷阁内才设立了无常一职。她们是追踪的老手,只要你活在世上,便会用尽方法将你找出来,然后按照你犯下的罪孽,处于极刑。
因为有夏侯惇渊的保护,在成为皇后的那一天,她身体中的毒药已经被解开,只要夏侯惇渊愿意护着她,她便不会有过多的处罚来牵绊她。
即便如此,经微在入阁那天,还是被人抓去看极刑的处罚,那是一种特别残忍的方式,身体的主人明明早已没了气息,可到最后,还是被人鞭责,甚至化为在石磨中化成一滩血水,死后不安,说的便是这个。
那天,她吐了一晚上,即便这么些年过去了,每每想起这个,都觉得恶心干呕,甚至心绞痛,更何况,她们这种,每过三天便要看一次的人。
让她们恐惧的不是恐惧的本身,而是恐惧背后隐藏的残忍。
可能是对安宁的渴望,这女子还是回答了经微的问题,即便她这个问题,微不足道,“是,陛下下的令,听说,是他身边的人出的主意。”
按照规事先约定好的,经微让千斤喂了毒药,这种无痛无感的,对她来说,应该是另一种解脱。
“夏侯瑾轩”,她喊了一声他,其意思很明显,便是要他帮忙。
夏侯瑾轩点头应下,让人将这女子带下去,特地让千斤跟了过去,这场闹剧,才算告一段落。
经微不会轻易相信人,所以,她也很少会被骗,从一开始,对夏侯瑾轩的不信任,到之后的完全信任,都是有一个阶段的,不是她不敢相信人,而是信错人,丢的便是她这条命。
这女子虽死了,可这件事情还没了解,夏侯宣瑞特地让人将经微下去换身衣裳,还特地加了一个暖炉,问厨房要了杯姜汤,这才安稳坐下。
对于他性格突然的转变,经微没有丝毫吃惊,因为,相较之前,他看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轻蔑慢慢转变为信任,这其中有夏侯瑾轩的成分,可她知道,更大的一部分,便是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