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常先进门的时候,正巧撞见经微,说来也巧,一热闹起来,她就像个陀螺,总到处转。
“您是……”
开口第一句话,必然是最礼貌的,就像此时的经微,乖乖的向长辈问安,其他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孟常先捋了捋虚白的胡子,和蔼一笑,“刑部尚书孟常先。”
“原来您就是刑部尚书啊,之前丞相的案子,可真是有劳你了!”
让经微佩服五体投地的人不多,孟常先算一个。这个老臣子不腐朽,善恶分明,在这肮脏的朝廷能保持一股清流,实属难得,能为丞相开脱罪名的人,其品行必然和丞相一样,不论是非,只站在天晋的立场上考虑以及解决问题。
陈年旧事重提,打的孟常先措手不及,连对方姑娘姓谁名谁都没来得及问,就连连摆手开始按官场套路行事,“这不过是按朝廷的章程行事,有劳二字实在抬举了。”
“不不不,都是您的功劳,若不是您啊,丞相这案子,就很难沉冤昭雪了!”她连忙回道。
……
这边,两人来来去去,皆是客气之至,刚进门的夏侯瑾轩总觉得哪儿不对劲,退了一步又重新进来,确定没走错门,这才无奈一笑,双手按在太阳穴处,不论怎样总觉得伤脑筋。
平时,经微怎么玩怎么闹,都觉得正常,一旦客气起来,夏侯瑾轩反倒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好好的人,看起来怎么就傻乎乎的。
“夏侯瑾轩,客人都来了,你怎么才来?”
经微远远的招了招手,这一招手,夏侯瑾轩还觉得没什么,孟常先在那儿,心脏差点跳了出来。
“夏侯瑾轩?”他诧异地喊出声来,后来又觉得,于理不合,只好冷笑一声,缓解尴尬。
“门口碰见了戈青,那小子,今后,应该比戈老出息,”夏侯瑾轩小跑上来,将她搂在怀里,正巧看到吃瘪的孟常先,竟无奈笑出声来。
一招叱咤风云的刑部尚书,竟会在她跟前吃瘪,当真是一趣事。
他大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恭敬地说道,“孟尚书,今日就当参加小众宴会,莫要拘泥,毕竟,之后你还会体会到,不同情况下的,无理取闹!”
男人最爱说女人无理取闹,因为,她们总用霸道的方式去阻碍男人的事业,这个过程,是很枯燥的,就像导火索,一点就燃。
可夏侯瑾轩并没有这意思,在他眼中,一切的无理取闹都是因为可爱之致,也许,是因为,他足够爱她吧,对她有足够的容忍度,同样,她也能如此包容,他的惹事生非。
“夏侯瑾轩,这是无暇,你应该有见过,”介绍的时候,经微向他眨了眨眼,意思很明确,这妞是千斤喜欢的,有空的时候,撮合撮合这两人。
一次性见到这么多人,她有些紧张,站起来特别小心地喊了一声,“王爷!”
“不用客气,今日喜欢吃什么便让千斤给你夹,你就当是家宴,一家人难得聚一次!”顾及到了孟常先这一特殊身份,他特意又加了一句,“还有,经微的恩人。”
“当不起,实在当不起,王爷客气了,”他干笑了几声,将杯子内的酒一口饮尽。
酒酣过半,夏侯瑾轩和孟常先半道离席,他突然归来,朝中也有许多事要谈,既然,他敢回来,必然是打定主意,要送夏侯惇渊退位,天晋朝需要的,不是一个谋于算计的陛下,而是一个为国为民的皇帝。
“王爷,你此次是何打算?”孟常先开门见山地问道。
宫内大乱,二王爷蓄意谋反被陛下射杀,那时候,他就站在外头,亲眼看见他从御书房内被人给抬出来,之后,王府大办丧事。这就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没什么可争辩的了,却不知为何,半年之后,竟生了变故。
在朝堂上,他说的那些话,算是有理,但容不得人细究,像他这样在朝中沉浮多年的老臣来说,这理由,实在是有些牵强。
“若有什么打算,孟尚书可愿站在我这边?”
老臣子遵从先辈遗旨,心中早没了什么信仰,现如今,先帝已登位,他们之所以能成为一道清流,是因为,不战队。
既不偏袒陛下,也不刻意偏向夏侯瑾轩,他们要的,不过是真理归真而已。
如今,夏侯瑾轩想要帝位,手底下的人必然要作出选择,不可偏离分毫。
孟常先知道夏侯瑾轩的意思,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问了一句,“眼下,陛下沉迷于朝内的争斗权势,弃百姓的安危于不顾,二王爷有此意也是难免,只不过,二王爷上位之后,可有自信,带领天晋走向繁荣昌盛?”
“好一句繁荣昌盛,”夏侯瑾轩眉头一挑,嘴角处满是笑意,对他的答复,似乎十分满意,“瑾轩不爱这庙堂之高,只想为天晋朝择选一位好皇帝,孟尚书也看见了,纵然我死,陛下也像牵线的木偶一般,除了听人吩咐,便是喜于权利之术。都说一山容不得二虎,没了第二只老虎,第一只坐于山头,只会让天晋失去一个又一个的忠臣。”
这半年来,他以死人的身份游走在民间,体会民间疾苦,看那些百姓乐道的官员被斩首示众,换上为虎作伥的官员,种种迹象,可不止这一点。
他用自己的名声去赌天晋的未来,却没想到,赌错了。
水滴像是在有一刻,暂停了时间,等夏侯瑾轩再坐回书房的椅上时,他又添了一句,“本王想扶持的,是夏侯宣瑞。”
“王爷说的是九爷?”孟常先略有些吃惊地问道。
其实不管是谁,都会有所疑惑,身为先帝的子嗣,还是最有能力的那个,为什么要扶持新起之秀?
“这半年来,孟尚书也应该有所体会,九弟的能力不差,身为皇室子弟该有的毅力和定性,他也是上乘,若有孟尚书这些老臣扶持,他日,定能成为一位好皇帝,到那时,他的善心,会给百姓谋求给多福祉。”
话不算长,但字字如珠,这半年来,他的势力虽有一半,被夏侯宣瑞握在手中,但,到今日这等辉煌,靠的是他自己。
夏侯瑾轩没有用一张嘴去说服一位深思熟虑的老臣的本事,事实摆在眼前,他只要站在身后,让他自己选择,“孟尚书回去慢慢想,若是考虑好了,差人一纸书信,通知本王一声便是。”
既然,话已经说完了,夏侯瑾轩也没有要留的意思,毕竟,那小桌正有人喝酒呢,若经微这丫头一个不老实,讨酒喝,估计,又要发酒疯了。
送孟常先上轿后,夏侯瑾轩便往里赶,就要离开九王府时,孟常先半道叫住了他,“王爷,你的志向不在朝堂之上,这些,老朽都明白,因为,你没有野心。”
“是啊,这也是为什么,和有野心的人斗总这么累的原因,”他笑着回答。
每个人品性不同,这也就导致,每个人选择的道路不同,夏侯瑾轩最厌倦的便是条条框框加身,若是有机会,能游于山水之间,倒也是件美事。
从一开始,不是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而是,这个天晋逼他成为什么样的人,战神?不过是没人能战罢了!
往府里走的时候,远远就能听到经微咿咿呀呀的嬉笑声,瞧这样子,又是喝醉了!
“林伯,下回看紧点这丫头,一不留神就偷酒喝,总把自己喝成这幅德行!”他嗔怪道。
话还没说完,一个脑袋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大声喊道,“拦不住,真的拦不住!”
这下,夏侯瑾轩算是明白了,不是她能偷喝到酒,而是,她每次都能连哄带骗的,把林伯先灌醉。
把经微送回屋里,去小厨房煮解酒汤药的时候,瞧见一人躲在门背后窥视着他,就在他走近,想要一看究竟的时候,那人先跑到他跟前,面红耳赤地说道,“王爷,奴婢……奴婢只是路过……”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人就先跑了,看这仓促的背影,他也没多在意。
她的身份,在她踏进王府之前,就被查得清楚,若不是形势所逼,她这好人家的孩子,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罢了罢了,随她吧!”他摇头道。
在京都这些年,这种眼神他最是熟悉,之前在京都街上追在他身后喊“王爷”的姑娘,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只可惜,不关心的人,不关心的事,倒是委屈了千斤这小子,痴心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