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提着无暇给他的小吃食回会陵院的时候,正巧大伙儿坐一处正喝茶,他走两步跑一步正要拿这盒糕点去讨论他的无暇时,目光正巧撞见坐在里位的那个身影,就坐在经微身旁,与另外三人有说有笑的,正喝着经微亲手煮的茶。
“难道是我眼花了?”千斤将小吃食塞在胳肢窝那儿,腾出手抹了抹眼睛,确认无误后,俩眼珠子就一个劲的发直发愣,“这不是我家王爷吗,怎么在这儿?到底怎么回事?”
经微正巧看见了抱着长廊柱子的千斤,连忙招手将他引了过去,这人还没坐下呢,经微就开始大肆宣扬他与他命中注定的那位,无暇姑娘。
“夏侯瑾轩,你是不知道,千斤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在大街上捡到了,那天你应该也瞧见了,那姑娘长的甚是好看,那俩眼珠子转得,水灵的很,就连这手艺,也是精妙绝伦,瞧这小吃食,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千斤啊,不如拿出来让我们也尝尝,你这位无暇姑娘,到底有多好?”
话说归说,经微手上的力道也没有落下过,掐住他肩膀那块肉的时候,千斤倒吸一口气,将小吃食连忙放在石桌上,心如死灰地说道,“大家尝尝,若觉得好吃,让她再做点便是了!”
都说天道好轮回,千斤这下可算是真切感受到了。
不用问,他也猜的出来,定然是自家王爷炸死之事,现如今,自家王爷摊牌了,这位未来的王妃定然要来找他出气。
这事儿,他也能理解,有朝一日,他心爱之人这般骗他,他也会觉得生气。只是,骗她的又不止他一个人,为什么,只虐他啊?
“那个,吃糕点有点干,我去小厨房取些热水,这样,经姑娘好泡茶!”
惹不起,他难道还躲不起吗?
千斤抱着茶壶就打算往后院冲,还没一头栽进小厨房内,这衣领子就被人提住,瞧这架势,像极了一个人—经微。
“经姑娘,你怎么来了?”他脑袋往后一转,确认来人是她后,脖子到脚跟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且不说,亭子里喝茶的那几位,都帮不了他,就这复杂到不能复杂的关系,只要经微想为难他,谁会替他说好话?
自家王爷宠着她,林管家呢,睁眼瞎也不是头一回了,就连九爷,他也指望不上了。试问,喜欢对方又怎么敢违背对方的意愿呢?
好在,经微没有追究的意思,松开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上的灰尘,客客气气地问道,“跑什么跑,我只是来拿茶叶的,前些日子,换了位置,将茶叶放到小厨房的隔间处储存。”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千斤他做贼心虚啊!
他立马调整了状态,放下心来,咧嘴一笑,道,“我只是着急,怕前头没水喝。”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躲我呢!”
语不惊人死不休,经微一句话,千斤只觉得脚底一滑,要不是他反应快,该脸着地了,“哪有,我躲经姑娘做什么?”
“既然没什么好心虚的,那便说说,夏侯瑾轩金蝉脱壳用的是什么法子?我猜,偌大的王府,应该只有千斤你,才能办得到!”
目光凛冽且不屑,嘴角扬起的角度虽不高,却有痞笑之意,转身的时候虽不经意,却找准了千斤所站的位置,这哪是随口问问,摆明就是故意为之。
千斤深咽了口气,只觉得天道不公,他为什么这么倒霉,好事坏事最先遭殃的总是他……
经微和千斤取茶回来的时候,只剩下林信松和夏侯瑾轩二人,之前,林信松找不到让自家王爷和未来王妃独处的机会,现在可好,九爷一走,这不,就等他两一走,这机会不就来了嘛。
“难得团圆,我去做些小点心,那个,千斤,你来小厨房帮我,”字正腔圆的调子,林信松可以说是铆足了劲儿,将这戏演到底。
奈何,千斤这木头脑子,没有收到他传来的讯息,“林管家,吃的这不摆一桌子了嘛,还有什么好做的!我这……”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千斤就被他勒住衣领子给带了回去,只听他低声呜咽了一声,“今日是怎么了,都爱抓我衣领子!”
一别半年,这半年来,经微受了不少苦,但这十成里头,九成都来自他夏侯瑾轩。
闲暇之余,她总会想,丧友之别,丧夫之痛,老天是想和她开多大的玩笑,死的都是她身边之人。
如今倒好,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思考人生也思考过了,人还没死呢,她将他死后的事儿都给经历过了,这得多大的心呐,才能放这般宽心。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把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都给交代了,否则,这门儿,你今晚就别进了!”
两人站在池边,看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没有夜月美的荷塘,开始硬性聊天。
夏侯瑾轩瞥了经微一眼,看她眉眼镇定,没有丝毫柔情,想来,这是秋后算账,为时不晚啊!
“我只是不想让你牵涉其中,这才出此下策,”有时候硬的不行,那便施软,他能想法子讨好她,自然也能哄得她笑,“我假死后,林伯每日都会传信告诉我你的近况,宫里头的人看得紧,王府已成众矢之的,他们的目光全都放在你身上,所以,这才将密道设在九王府中,一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经微打断,“管你一来二来,我问什么你就交代什么,别总想着扯开话题!”
“我这……哪有扯?”
天晋的战神,在战场上有多威风,站在经微跟前那就有多怂。
一言不合,经微就开始流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个个饱满硕大,把他给吓得,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哄才好。
怪不得,军里那些士兵总说:上战场也没什么好怕的,怕就怕,家里的娘们哭!
“夏侯瑾轩,你知不知道,陛下的剑走偏锋,直插胸口该如何?千斤的医术并没有这么高超又如何?你若是假死成真死,我该如何?你为国为民,可你没有为我想过,你若真死了,该怎么办啊!”
双手无力却有狠劲儿,经微将拳面冲向他的胸口时,他没敢躲,由着她发泄心中的委屈。
眼泪打湿了他肩膀,他眉头一皱起,圈住她的肩膀将他揽到自己的怀里来,等她哭累了,支支吾吾的说些胡话,他这才攥起袖子,给她擦拭眼泪。
“认识你这么些年,也没见你哭过,怎么样,可解气,若还生着气,再来几下便是,可别委屈了自己。”
“你若死了,倒也清静,我也没什么好委屈自己的,这回瞒我,也不知下回你还瞒我什么。”
经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抓起他的袖子便狠狠地扯了一鼻子鼻涕,落手时干净利索,像是故意为之。
“果然,这女子啊,为妻则强,”夏侯瑾轩瞧她这模样,终是一叹。
想当年,他还问过军里的士兵:若家里的娘们不爱哭,那是何道理?
那士兵笑眯眯地看着他,特猴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提醒他:若家里的娘们不爱哭,那便是爱骂人,和你好上的时候,那叫个粘人,一口一个哥哥的叫,若哪日真成了事儿,那就没这么好哄了,不攥着耳朵说你没良心,那一定不是你的亲娘子!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两分相像,以前的经微啊,依着他,顺着他,事事都得他依仗,才没几月的工夫,就这个模样,果然,为妻则强啊!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怎么,还得了意见,觉得我无理取闹了?”经
微抬头,看他嘴唇微动,神神叨叨地说些什么,一眨眼的工夫,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耳朵上,掐着他那块肉,怎么也不愿松手。
夏侯瑾轩吃疼,连忙求饶,“错了错了,下回必定先与娘子商量!”
“你……说什么?”
“总觉得王妃喊起来生分了些,民间会喊对方一声娘子,我觉着,亲昵些!”
这番讨好,经微霎时间红了脸,小声道,“才这半年光景,竟没发现,二王爷还会说甜话了!”
她一笑啊,站在一旁偷窥的千斤和林信松也觉得欢喜,这半年来,糟心事儿太多了,以至于,看到这些你来我往的亲昵劲儿,捂嘴一笑,尽是打趣的意味。
“林管家,王爷这次回来便不走了吧?”
都说冬不懂春时,本是好事儿,千斤这一问,无端煞了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