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总能包容一切,包括,杀心。
夏侯宣瑞跑到会陵园的时候,两人正抱在一起,你侬我侬地说些生生死死的情事,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退后几步,在旁冷咳一声,“那个,王兄、经姑娘……”
“咳~”
经微挠了挠头,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反手抱着栏杆遮掩住那张早已羞红的脸。
“宣瑞,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瞧她这没出息样儿,夏侯瑾轩无奈一笑,将她揽在身后,握住她右手的左手任由她怎么闹,也不愿松开。
夏侯宣瑞眼神闪向他身后,大致意思就是:直接说吗?确定让经微听去?
“说吧,没什么好顾虑的,”感受到手中的那分力道,到底还是他先解了心结。
这回,经微不愿再逃,那就别怪他,不愿撒手了。
既然如此,夏侯宣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计划顺利进行,没有什么问题,倒是宫里那位娘娘,坐不住了。说来也是可笑,她帮的不是陛下,而是我们。”
他眉头一挑,显然对他这话,有些兴趣,“哦?此话怎讲?”
“还能怎么讲,”对于兄长的漫不经心,他着急了,“皇后娘娘要向陛下下手,我瞧她这意思,应该是想与我们里应外合,将陛下从皇位上拉下来!”
“她不会的,她可不舍得!”经微没能沉住气,从夏侯瑾轩的身后站了出来,手握茶壶壶柄,解释道,“能保她性命的便是这个皇后之位,若陛下没了这身份,还有谁能保她?”
惜命二字,不是因为有好命而想惜命,而是尝试过死后劫生,对这条命才会更宝贝。
她这师姐什么都好,就是小心眼太多,走此招,定然有所图谋,若是没图谋,她可没这兴趣。
夏侯瑾轩接过她手中的那杯茶,沉默不语,待茶杯落定,这才缓声道,“你可有查证过,她怀有皇子是真是假?”
“此次,她警惕性很高,毕忠良都不得接近半分,是真是假,查证不得!”
“既然是里应外合,她可有传信?”
“有是有,但这信封上写的确是“经微亲启”。”
本来,夏侯宣瑞是不愿取出这封信的,毕竟,几天前,她还想要了经微的性命,这才过去几日,就转了性子?实在蹊跷!
“她让我亥时去清宁宫找她,也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经微将信纸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还没封上信口,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信封厚度与平常的信纸无异,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不管是信纸的样式,还是信纸上的图案。
“经姑娘,你是发现什么了吗?”夏侯宣瑞凑上前说道。
这种玄关手法,算是他的薄弱之处。在军中的时候,各种消息的传递方式,他都学了个遍,觉得好奇的紧。
圣贤之外还能让他提起兴致的,也就这些掩人耳目的手法,虽说下三滥了些,但,夏侯宣瑞看到经微异样的眼神那刻起,好奇心就上来了。
以至于,忘了礼数。
“夏侯宣瑞,贴那么近做什么,挡着我的光了!”分了神,经微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有内信吗?”夏侯瑾轩刚从下人手中取过那些拆信封的小玩样,包括显字的瓶瓶罐罐就有不少。
经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接过他手中的小尖刀,小心翼翼地给他手中地信封分层。
花婷阁有的是销毁信封的法子,若真敌不过对方,自爆也可以,其间,若有人夺走信封,没能就地销毁,那些接手过信封的人,都会以各种死法,被迫保守秘密。
正因如此,花婷阁在密信传递过程中,并没有用太复杂的手段,数来数去无非就那几种,没一刻钟的工夫,一张密密麻麻的内层信纸就被经微给分离了出来。
“瞧这意思,是自报家门啊!等等……陛下的身世?”她惊呼道。
夏侯惇渊的身世,丞相曾质疑过,那时,经微不信,拿到这张信纸,依旧不信。
她呆在他身边的时间是最长的,也是最了解他的,在被安排到他身边的那天,与宫中皇子失窃的时间正巧能对上。
这些年,她虽然不能理解孟江子的做法,但,陛下的身份关乎国运。若是偷天换日,这些所谓的争斗到底算什么?
“我是想扳倒陛下,但绝对不是这种方式,陛下身份有所疑问,这是失真,而不是失能。”
他是天晋的王爷,深知身世之谜,最是能撬动天晋的核心骨,对天晋来说,名正言顺就是这般重要。
濂溪从外翻墙而来,一面匆忙,见到经微的那刻,神色有些略有些慌张,看了一眼夏侯宣瑞,得他首肯后,这才说道,“陛下的身世满街都是,不知是谁,撒了漫天的黄纸,这纸张是最下乘,很难查出源头!”
夏侯宣瑞接过,将其与经微手中那张对比了一下,神色一重,“两张完全一样,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写信纸过来,故弄玄虚?”
“我这师姐,虽是女子,但在同辈人中,很是聪慧。她不过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在我们为这张信纸发愁的时候,她抢准时机,做一这一番让人头疼的事情,这张信纸,哪是商榷,是通知!”
被摆一道,经微没有一点气恼,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当初,她拼了半条命都未得皇后之位,如今倒好,竟想方设法断了陛下的帝位。
之前拼命守护的东西,如今看来,好像成了她为之鄙弃的东西。
“看样子,我们得入宫一趟了,再不进宫,别说问个究竟,她这条命都留不住了!”
经微将信收好,检查了裤筒中的小刀,抿嘴一笑,望着他两说道。
有时候,有人与之共进退,是让人觉得幸运的事情。
千斤被经微从被窝中叫起时,他无力的扑腾了两下,直到听到自家王爷那声慵懒的“千斤”,他才知道,这劫是躲不过了。
“经姑娘,你只要不是钻狗洞,都行!”他委屈地说道。
陈年往事不可再提,经微最不喜千斤这点,好事不说,坏事传千里。
好在,现在情况紧急,她还是能收的住脾气,“二爷、九爷和我要入宫,你过来,将我吩咐之事办成,莫要耽误了正事!”
“是,经姑娘说便是,千斤听着呢!”他点头,面色一凝,细心听道。
一个人啊,能不能办大事,看的不是他平常的作风,而是事情真发生时的冷静态度,经微一面讲,一面看他认真的模样,突然明白,夏侯瑾轩为何行军打仗都将他带在身旁。
这小子,能成大事。
“等所有的事情结束后,我一定要给千斤做媒,找个好姑娘,莫要耽误了他,”经微是这么想,那便这么说了。
快到清宁宫的时候,她连忙低了头,虽然贴了面皮,可小德子的眼可尖着呢,若是被他察觉出什么,又得伤一条性命,实在得不偿失。
“就等事情结束,你嫁给我后,千斤的婚事还不都得由你决定?”夏侯瑾轩将她的手握于怀中,低声说道。
经微抿嘴一笑,将所有的芳华收于眼底。
“二爷、九爷,这位是……”
还没等小德子走进,看个究竟,就被夏侯瑾轩一声喝令,乖乖将脑袋收了回去,“是奴家逾越了。陛下在清宁宫与皇后娘娘互诉衷肠,之前吩咐过了,旁人不得进入,还请爷稍等片刻!”
“你且去禀告一声,就说,皇后娘娘相见的人,本王带来了。”
“这……怕是不行。”
“让你去便去,爷的事儿若是耽误,你吃罪不起。”
经微站了出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话音还未落,私底下的一袋子银两早就顺到了他的袖下。
小德子低头看了一眼,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可这银子却是乖乖收下,“那诸位爷稍等,奴家进去问问!”
收了银子,便要办实事。
平日最是看不得这肮脏手法的夏侯宣瑞竟在此时,不动声色,惹得经微凑过去问上一问,“九爷,你以前不是最是看不得,怎么,今日不觉得,手段太过于下三滥?”
他思虑片刻,认真回道,“对付小人,只能用小人的手法,更何况,正事要紧。”
“说的有道理,”经微连连点头,直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话音刚落,小德子急切地跑出门来,恭敬地回道,“陛下说了,除了那位,二爷与九爷还是在外候着。”
“好,那我便走这一趟,”经微毫不客气地说道。
仿佛,还是皇后时,走姿豪迈,目中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