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殷颜就起来了，她要去送柳困他们。
知道聂时卿昨晚回来的很晚，就没吵醒他，轻手轻脚的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你打算走过去？”聂时卿竟也起来了。
殷颜朝他笑了笑“我吵醒你啦！风雪亭好像也没多远，现在过去，应该来得及。”
“那出了城一路都没有人烟，你一个人确定不害怕？走吧，我也要去送程将军。”
“那就好，我还想着你回来的晚，不能吵醒你。”
聂时卿听了语气变得温柔“昨晚有些事情要办，才回来的晚了些，下次不会的。”
“没事没事，办正事要紧。”
两个人坐着马车出了城，眼前的景色变得开阔起来，夏季早晨微凉的空气，让人精神一震。
“我还是第一次出城了，没想到临都城外的景色如此不同，安静的环境能让人的心安定下来。”
聂时卿似乎有些困意，轻轻哼嗯了一声。
殷颜猜想着他大概是没休息好，就不再说话，只是盯着窗外的风景。
马车驶过几个缓坡后，不远处的出现一座亭子，周围站着几十个身穿盔甲的士兵，倒跟她想象中的一样。
“时卿，到了到了，我看到亭子了。”
“我们下去吧。”
两人刚刚走近亭子，一个士兵就拦住了他们，程林见状起身走过来，朝那个士兵挥挥手“是我的朋友，没事。”
几人正说着话，宁德从外面进来，一身戎装，看起来很有精神。
他走到程林面前说道“程将军，东西都已经装好，随时可以起程。”
“好，让大家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半个时辰后，启程去漠北。”
宁德领了命令，转身离开时看见了柳困，身子一僵，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给柳困鞠了一躬“抱歉柳兄，是我害你入了狱，你若心里恨我，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柳困听了长叹一口气，起身走到他身边，然后朝他伸出了手。殷颜以为他要打宁德，刚想劝说一下，却发现他只是用力拍了一下宁德的肩膀“我是想恨你，可仔细想想，这件事并非是你的错，况且，宁兄是要上战场的人，柳困读过几年书，知晓国家大义，不过是一天牢狱而已，有什么。”
宁德听的感动，双手抱拳道“多些柳兄的理解，宁德若能从战场回来，定会亲自向柳兄斟酒赔罪。”
“那好，我可等着你。”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所有恩怨在这一刻都消散。
容大成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递给程林“这是我们商号在沿路各地的驿站，我已经命人吩咐下去了，你们若是经过这些地方，一切吃穿用度都会准备妥当。”
“程林替众将士谢过容兄。蒙圣上恩宠，在酒务过了这些年好日子，也是该出一份力了。”
容大成倒是叹口气“话是如此没错，可你毕竟年事已高，像这种冲锋陷阵的事，也不该你往前冲啊。”
“前几日你可还说我老当益壮，今日又嫌我老了。如今天下是个重文轻武的局面，年轻武将本来就少，打退敌寇后，还要靠这些年轻的将士们保家卫国。我一把年纪了，能再做点贡献，很高兴了。再说，还有谁，比我更熟悉漠北的形势。”
一番话，让殷颜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在她的时代，像程将军这样的职位，这样的岁数，已经可以安享晚年了。去公园打打拳，跑跑步，跟年轻人抢个坐，哪还用得着上战场，出生入死的。
“程将军心怀天下，实属百姓之福，时卿惭愧。”
“哪里的话，你和容兄送来的银子物资，都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多谢。”
“程将军严重了，此次得知程将军要出征漠北，各大商行除了捐银捐物，还立下规矩，凡急先锋队家属，在临都皆会被妥善安排，家中老小，定会让他们吃饱穿暖，平安无忧。”
程林感动不已，双手抱拳“程林再次谢过各位。”
看看时间，要启程了，程林挥一挥手，有人上前给众将士倒上酒。
殷颜在一边闻着味道，不禁称赞道：“好酒。”
“这是御酒。”聂时卿给她解释道，“是昨夜秦衙内让人送过来的，今年新酒还未上，朝中便未赐酒，说是等着程将军胜利归来，再赐御酒。”
“那秦大人是如何得来的？”
“他是临都侯，谁有好东西不给他送点。今日那些物资里面，好多都是他送来的，翡翠，珊瑚，珍珠，应有尽有。”
殷颜听的羡慕不已“他那么大方的吗？”眼睛不自主的往那些箱子上瞟去。
“可能也是因为秦耀秦将军，秦檀自小十分敬重他这位大哥，如今又事关战事，他自然是不会小气的。”
众人倒上酒，程林拿起一碗酒，走到其他将士面前，高举酒碗说道：“此去漠北，生死未卜，你们可准备好了？”
将士们高呼回应“誓死跟随程将军，不破敌寇誓不还！誓死追随程将军，不破敌寇誓不还！”
“好，那今日程林借这碗酒，敬各位。”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将酒碗狠狠砸在地上。众将士饮完酒，也将酒碗砸在地上。
之后，程林高喊一声“起程！”
荣员外等人都站起来，跟在将士后面慢慢走。
柳困朝殷颜挥挥手“殷姑娘，保重。”
“柳兄保重。”说完殷颜鼻子一酸，有些想哭。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总觉得今日见过的人，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这时容员外停下脚步，对着程林的背影大声念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
程林也停下来，转头看向他，接着念道“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念诗词时，两人声音皆是颤抖的，在场的人都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
“容兄，此去若顺利，过年的时候备上好酒，我们痛饮三百杯。若，我战死沙场，还请容兄逢年过节莫忘故人，替我倒上浊酒一杯，九泉之下，我好暖暖身子。”
“程兄放心，我定备好酒等你们得胜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