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十二坊一起出来表演,在临都还是头一次,当年程大人在酒务的时候,从不举办任何大型活动,说是担心劳民伤财。
如此一来,倒是杜绝了许多投机取巧的现象,可也失去了许多的展现机会。
夜央这个人,最是爱排场。光是任职那天,就在酒务局连续宴请了三天宾客,之后还高调的到各处拜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临都。
不过,殷颜倒是第一次见到除烟月坊和东教坊外的其他十个坊。有的也和东教坊一样,训练好了姑娘就送去莺歌院或者别的地方。也有的,是专门是替大户人家官宦人家训练小妾,这些坊自然就有些上不得台面。
其余的,便是些教说书的,杂耍的,培训出来的,大都是在勾栏瓦舍表演,也能图个温饱。
殷颜想到他们被选出来送到京中后,仍然是逃不开现在的命运,就觉得有些心酸。
她望向亭子后面的小楼,那些大人坐在里面吃吃喝喝,随意的一个决定,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阮唐挤过来,看到殷颜在发呆,忙问道:“掌柜的,怎么了,我看这表演估计要到傍晚,我们还要等结果吗?”
“我原本以为黄柑宴和斗酒大会一样,是为了促进交流,长些见识,没想到竟是这样无聊。表面上是选酒,实际上,不过是找个噱头,弄些节目给京中那些大人看罢了。”
“掌柜的意思,我们就不比啦?”
殷颜想了想,摇摇头“要比下去,舞衣想借这次机会进京,若是我能胜出,便可让她带着这酒进京,也好告诉别人,她背后是有依靠的。不如这样,你先回去,让梨娘和黄莺她们按照原先的计划,先去容员外府,找黄管家,说是我带去帮忙的。这边一忙完,我就赶过去。时间上,应该是来得及。”
“行,那掌柜的自己多注意些。”
阮唐离开后,殷颜也没去看表演,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正发着呆,范姝瑶款款走来,站到了殷颜前面。
“没想到殷掌柜如此爱热闹的人,竟会独自一人在这里。聂公子在那边,为何不去找他。”
殷颜在心里朝她翻了个白眼,我去不去找他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要告诉你,是为了避嫌吗?
“殷掌柜可是有什么心事?你我虽不是朋友,但姝瑶也愿意听听。”
“你真想听?那好吧,我就实话告诉你。我在这里发呆,是因为想我的男朋友辞树啊,那么好的男子,真想天天和他在一起。”
范姝瑶被殷颜的话激怒了,红着脸怒道:“殷掌柜为何还是如此不懂羞耻,且不说辞树是我未来的夫君,就算是对别的男子,也不能天天放在嘴边念着。临都虽是以商业为主,可前后出过好几位秀才,也算的上书香之都,岂能有你这样的女子?”
“不然了,赶我走吗?我就算走,也要带走我心爱的辞树,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哼。”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就你这样子,还如何开办学堂教书育人。”
殷颜听了,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问她“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办学堂的?难不成,你在我酒铺安了奸细?”
“你又胡言乱语些什么,你自己酒铺有什么人不清楚吗?至于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如今辞树已经知道要办学堂的事,他很是支持我。”
“支持你?范姝瑶,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吗?就敢到处去给人说。”
“谁先想出来的不重要,就算是你的主意,你有钱去办学堂吗?”
“行,你也要办学堂是不是?那我问你,我可以教授的那些技能,你找谁教?”
范姝瑶笑了笑,接着摇头否定了殷颜的话“学堂是什么你还没明白吗?自然是请先生教授知识,最起码要让那些孩子知礼仪,之后成绩优异的,便可由学堂出钱,送去乡试,再若能高中状元,便可入朝为官。你教授的那些东西,对他们有用吗?到头来,还不是要看人颜色过日子。”
这些话,让殷颜突然有些理解鲁迅先生的那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能入朝为官自然是好事,可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并不现实。
宋名扬他们几个孩子,连温饱都成问题,如何能静下心来,寒窗苦读十年,又如何能熬到高中状元。
就算他们愿意念书,这中间又有几个人是能学得好。倒不如学的一技傍身,能养活自己后,再考虑高中状元的事。
这些道理,范姝瑶可能一时不会明白。她家境优渥,自小便有足够的精力去学文识字,这临都才女的头衔放在她身上,便是人人羡慕敬佩的,可若是换个家境贫寒之人,怕又是另一番景象。
“读书识字也确实很有用,只是那些技能还是要学习一些的,你要考虑学不进去,成绩差的孩子们。不如这样,晚上容员外的生辰宴,我有一个慈善筹款晚会,范掌柜要真想帮助这些孩子,不如多出些钱,到时候学堂外面的功德碑上,我一定把你的名字可在最上面。”
“殷掌柜的意思,是要继续办你的技术学校?”
“是呀!我都计划好的,当然不能改变。范掌柜的提议很不错,我会考虑加一门文化课上去。范掌柜要办培养状元的学堂的事,殷颜在精神上给与支持,加油。”
“你……算了,到时候就各凭本事。”
两人刚说完话,范轲跑过来拉走了殷颜,说是出结果了,让她去看热闹。
两人挤到亭子里面,先前的那些掌柜已经等在了那里,桌上放着两壶酒,都用红布盖着,看不出来上面的号码。
有一个中年男子出来,指了指桌上的酒,大声说道:“评选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两壶酒便是今年黄柑宴最好的酒。恭祝这两家掌柜,日后定会生意兴隆。”
范轲看了看殷颜,小声问她“你紧不紧张,我看大家好像都很着急的样子。”
“不紧张,早知道是这样的形式,我就不来了。”
“听你的意思,好像不在乎能不能选上。”
殷颜叹口气“选上又如何,还不是要受人制约。你殷姐姐我,最怕受约束了。”
范轲点点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说的也对,你看,我就一点都不在乎,要不是我爹,我才不来。这大好的天气,去找香香放纸鸢,岂不美哉。”
说话间,男子已经揭开了其中一块红布,露出了上面的号码“第一位入选的,是望月楼,恭喜范小官人。”
范轲似乎不相信,懵懵懂懂走上去,问那人:“真的是我?”
“正是,小官人请这边坐。”
亭子外的人大概也没想到会是望乐楼入选,这望乐楼的药酒最出名。但是黄柑酒确实一般,做法与其他人的并无一二,甚至赶不上一些小脚店的秘制黄柑酒。
看来,选黄柑酒真的只是个幌子而已。
“第二位入选的,是酒业新人排行榜第一名的殷掌柜,恭喜殷小娘子,这边请。”
若是望乐楼入选,大家还勉强可以接受,可殷颜的入选就让大家无法接受。
“怎么是她?一个小酒铺,连酿酒权都没有,如何能做出好的黄柑酒?”
“难不成,她酿私酒?”
于是,有人提出异议“大人,殷掌柜不过只有一间小酒铺,她的黄柑酒入选,我们不服,可否让大家开开眼界,证明没有选错。”
“这……”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为难。
“让他们看看,也请殷姑娘说说,这酒是如何做的,不然,秦某可要以酿私酒的罪名,请你去酒务坐坐了。”
“真是哪里都有他。”殷颜小声嘀咕着,可还是听了秦檀的话,起身朝大家行了礼。
“各位,我们酒铺的黄柑酒,并非是私酒。里面的酒是我从和乐楼取来的陈年黄酒,经过多次过滤,直至除去酒粕,待颜色变清澈,再加入黄柑,糖,封存几天。之后,将酒再次过滤,便可得到色泽鲜艳,味道甘甜的黄柑酒。最后,我将这种酒加入其他材料,经过调制,才有现在的味道。”
夜央欠了欠身子,问道:“你的意思,即便将方法告诉我们,也做不出来同样味道的酒?”
“正是。至于调制方法,有一位姐姐可以为我们演示一下。”
说完,她朝岳舞衣点点头,让她出来表演。
原来,为了帮助岳舞衣在黄柑宴中脱颖而出,殷颜将花式调酒的一些简单动作教给了她,虽然还不太流畅,但用来短暂表演下应该没问题。
看着周围人的表情和喝彩声,殷颜心中还是很自豪的,这第一个学生,教的还算可以。估计教她调酒的老师做梦也没想到,他教的资质最差的学生,竟在古代临都成了别人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