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仲见殷颜开口赶他们走,觉得十分没有面子,猛的一拍桌子,喊道“放肆,你是我殷家的女儿,赡养父母是你该做的事。家中现在遇到困难,我和你二娘来投靠你,那便是对你的信任,你明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住的地方,让我们去哪里,难不成露宿街头?”
殷颜听后,掏出一张纸递过去“这几日我也看出来了,你们可能没时间去找屋子。这是我刚从外面回来,在路上看见的,前面街上有屋子出租,你们可以去问问。”
“老爷,你看看你们殷家的好女儿。眼看着天就入秋了,泉儿身体不好,现在如何能搬来搬去。”
殷氏又开始哭哭啼啼,让殷仲心中是更加烦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年开春我们一定搬出去,今年先这样,我们一家人正好在一起过个年。管账的事你既已经请了账房先生,我也不会再插手。”
“那每日的吃穿用都要如何算,我这是小本经营,养不起闲人。”殷颜对他们是彻底失望了,便不会再退让。
大概是“闲人”这两个人彻底激怒了殷仲,他指着殷颜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殷氏忙帮他顺了顺气,又低声安慰了一番,这才好了些。
但说起话来,语气比之前更加生硬“你口口声声要和殷家断绝关系,今日我便成全你。既然你要算账,我们便算个清楚。你不是请了账房先生,让他来一趟。”
殷颜叫来李文,递给他纸和笔,请他帮忙算一算。
李文没有接过纸和笔,提衣坐在一边,不卑不亢地来了句“即是算亲情账,我在心中就可以算出来。真要是明明白白写在了纸上,怕是连最后一点亲情都快没有了。”
殷仲知他是为殷颜说话,就没理会,想了想,开始列举殷颜在殷家的开销。
“平常一日三餐,和我们吃的是一样,且算作一百文钱。你是女孩子,衣裙比起泉儿要多些,开销自然也大些,但也并非每日在买衣服,算作三百文钱。还有便是你常买的纸墨笔砚,这是大头,每日差不多要一两银子。还有其他的各项支出,大概是每日两百文钱。”
殷氏在一旁插嘴道:“还有,她为了接近聂家小官人,去了和乐楼好几次,这些钱可也是要算进去的。”
“对。目前大概就是这么多,你可算出来是多少了?”
刚问完,李文就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递给殷颜看。
“还真是一笔不小的钱啊!但有很多地方殷老爷怕是忘记了。”
“哦?你说来听听?”
“吃饭这件事上,殷老爷确定我是与你们吃的一样吗?”
殷仲满脸疑惑“难道不是?虽然你每次总是避开我们在房里吃,可也没差了你一顿呀。”
“是没差。可殷老爷知道我为什么在房里吃?还不是你那位好夫人不让我一起吃。单独让人端了酿酒的工人们的饭菜给我,你觉得能值一百文钱?一天下来,最多三十文钱。”
“竟有此事?”
“这件事,你还是慢慢问你的夫人。至于衣裙,就更值不了那么多钱了,几件料子好一些的旧衣服,能值三百文钱?至于笔墨纸砚,一两银子?哈,殷老爷难道没看到作画的笔都秃成什么样了,纸张更是正面用完用反面。还有去和乐楼的事,我每次去都只是坐着,什么也不点,能用钱?李兄,这样一算,大概是多少钱?”
李文又写了一个数字在下面,递给殷颜看。
“殷老爷不妨自己看看。”
殷仲看着之前的数字,又看看之后的数字,大吃一惊,心里有些许愧疚。殷颜所说的许多事,自己竟不知道。
“殷老爷,账算的差不多了,为了感谢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我再加一些钱,这些钱就算是你们在我这里的生活费,等这笔钱扣完,我们父女的关系,也就此结束,如何?”
殷仲心中的气一消,又觉得不忍心,但也知道在这些年的相处中,他们的关系很难再修复了,就咬呀咬牙在纸上签了字。
“我殷仲在此发誓,从今日起,到这笔钱扣完之时,我与殷芊芊再不是父女。若违此誓,今后每酿酒必坏。”
殷颜叹口气,本来为了芊芊,她不想和殷家把关系闹僵。可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既然家里的人靠不住,那便只能靠自己。
立了字据,殷仲就气冲冲的回了房,殷氏还想说什么,被殷仲叫了回去。
因为他们这么一闹,先还热闹的店铺顿时变的空空荡荡,今日这一天算是做了亏本生意。
为了买这个店铺,殷颜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最近一睁开眼都是想着要怎么挣钱。
殷颜坐在店里发了会儿呆,然后起身去柜台后面拿了一壶酒,把还在算账的李文叫了过来。
“李先生,你看最近店里生意如此差,可有什么好办法?”
李文对她突然叫自己李先生显然很不适应,犹豫着坐下来,问道“之前殷掌柜都是叫我李兄,今日既让我做了账房先生,又改了称呼,在下一时还无法适应。”
殷颜笑着回他“如果我带头尊重你,店里其他人也不敢不尊敬你。”
“殷掌柜是在意对殷氏他们的态度吧,其实大可不必。在下是分的清的,殷掌柜和他们不一样。至于这店中生意的事,我猜想掌柜已有了主意,只要你说的,我们都会试一试。”
阮唐也早就凑了过来,点头表示同意。还抱怨着店里总是入不敷出的话,下月连工钱都拿不到。
“掌柜的,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赚钱的方法尽管使出来吧,我做梦都想着能赚钱买一间大宅子。”
殷颜招招手,示意他们凑过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两个人听完后,半响没做声。
“这样不太好吧,我们是正经喝酒的地方,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能行吗?”阮唐首先提出了疑问,他打工过的酒楼,没有一万也有一千,还真没见那家酒铺有这些花样。
李文也表示要慎重,这个小酒铺虽比不上大酒楼,但也有自己的特色,可过多的特色,不知道会不会喧宾夺主。
殷颜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解释道“我们这边客人比较少,长期薄利多销也不是办法,得想些新鲜招式。临都平日里有什么好玩的小游戏搬到咱们酒铺来,慢慢的就会有人气。”
如此一说,阮唐和李文点了点头“倒也有些道理,可招来许多人,食宿如何安排?”
殷颜朝李文嘿嘿一笑“这就要靠李先生了。”
“我如何帮得到你。”
“李先生,我听说你现在住的地方,原先是你们家在临都做书院用的,后来书院被摘了匾额,就当了宅院。”
李文见她早就做好了安排,忍不住笑了“殷掌柜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商人,精明的很。我那住所确实够大,学堂和宿舍倒也都在,只是荒废许久,打扫起来怕是很费劲。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过还有教耍酒的学院。”
“是调酒。在我的家乡,就有专门的学校教人调酒,调酒师也是一种职业,做得好完全可以养活自己。我知道在临都教这些会有些太超前啦,可总要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出现,才能改变我们所生活的时代,不是吗?”
“总要有什么出现?”李文细细品着这句话,点了点头“殷掌柜想法奇特,在下愿出这份力。”
殷颜见他们都同意了,心里十分高兴,刚喝完酒,梨娘披头散发,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脸上手上都是伤痕。
见着殷颜,梨娘哭的更厉害,三人安慰了好半天才问出个所以然。
原来,梨娘的那个不争气的老公让她去城内的一家酒楼做糕点师傅,之后那厮借着梨娘有些名气,向酒楼先拿了半年的工钱。
可怜梨娘现在才知道这事,回家问起,方才知晓那厮拿着钱早就挥霍一空,还因为恼怒梨娘寻根问底,将她打了一顿。
梨娘哭罢,拿着手绢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请殷颜帮她想办法,这日子是无论如何过不下去了。
殷颜思考良久,说道“若真要结束这样的日子,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