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都的很多酒铺,都是入夜便会关店,一来是因为第二日一早就要去取酒,二是因为临都晚上的消遣方式很多,来喝酒的人较白天少。
殷颜这几日也在思考这个事情,她之前工作的酒吧,都是下午才开门,到晚上店里已有了很多人。那么,在临都,会不会也适用了。
想到这里,殷颜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写了出来,等把梨娘的事情解决后,才好好想些招揽客人的法子。
放下笔,记起明日要去聂时卿家中吃饭,还得去跟殷仲他们说一声。
虽不情愿,但也只得起身,来到他们房门外。
殷氏打开门后,忙擦了擦嘴角的食物残渣。殷颜闻见了屋里传来的肉香,心中冷笑一声,吃独食就吃独食,用得着这样遮遮掩掩的。
就假装没看见,直接说道:“托你们的福,今日聂时卿来下了请帖,让我们明日一起去聂家吃顿饭。”说完掉头就回去了。
不久后,殷仲来敲门,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摸摸索索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殷颜“你二娘今日买了只烤鹅,泉儿嘴馋,一个人吃了大半个,我给你留了些,都是干净的,你也尝尝。”
“不用了,被那殷氏看见,少不得又要说我。真是为我好,明日去聂家,就要把话说清楚。我心中已有喜欢的人,无法再去喜欢聂时卿。”
见殷仲站在那里没动,殷颜又于心不忍,接过他手中的油纸包,道了谢后就关上了门。
烤鹅味道确实很香,她也知道临都的桥边烤鹅十分有名,就提了壶酒,揣好烧鹅,悄悄溜了出去。
巧的是,殷颜前脚刚出门,殷氏也出了门。只是因为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便都没看见彼此。
殷颜是直奔着东教坊去的,今夜月色美好,她想找于紫意他们喝一杯。
而那殷氏,却去了得仙楼的方向。
东教坊今日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显得格外安静,殷颜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就急急忙忙跑了进去。
到了厅中才发现,坊中所有的姑娘都在,大家也没练习,似乎是在讨论什么事情。
殷颜四下看了看,没找到于紫意,好在有人认出了阿颜,将她拉去一边小声说道:“殷姑娘是来找紫意姐姐的吧,她们现在在二楼。”
“坊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倒是有件大事。那位新上任的酒务大人不知道为何来了坊中,说是在八月十五上新酒前,要举办一个黄柑宴。这东西街共有十二坊,每个坊都要出钱出力,想来她们是在商量这事吧。”
殷颜点点头,想着还是先回去。可一转身,就碰到了秦檀。
“殷姑娘是来找花辞树喝酒的?倒真是有情趣,你莫要忘了,再过几个月,他就是范家的女婿,你还来找他私会做怕是不合礼节。”
“秦大人,我可是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来的,何来私会一说。我殷颜做事,从来都是坦坦荡荡,喜欢花辞树,也就是要天下皆知,大人可是连这也要管?”
秦檀被噎得愣了一下,没想到殷颜如今竟一点也不惧自己,先前他知道殷颜的恭敬都是假装的,现在,倒是做戏都不想做了。
便冷哼一声“那日在春风斋,让你钻了空子,我这千杯不醉的名声也毁于一旦,实在是让人气的很。”
“大人事务繁重,切莫气坏了身子。这样,我这有烤鹅半只,还有一壶自己调制的桂花酒,就送与大人。”
说着将怀中揣着的烤鹅和手中的酒递过去。
秦檀看了一眼那油乎乎的纸包,满脸嫌弃,侧身却看见了殷颜身后的花辞树,双臂上的剑伤顿时隐隐刺痛,就用手中的扇子推开殷颜,径直上楼去了。
“阿颜。”
殷颜听到花辞树的声音,立马就变得开心了“你们不是在谈论事情吗?你为何下来了?”
花辞树替殷颜扶了扶跑的歪歪斜斜的发髻,就拉着她出了东教坊。
“也并不是什么大事,紫意会处理好的。阿颜,我会慢慢将坊中的事情交给紫意,这样一来,以后就有时间陪着你了。”
“真的吗?可是你不是一直放不下教坊。”
“我打理好教坊,是因为想让秦将军放心,也是因为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阿颜了,慢慢觉得未来可期,想为你做些打算。”
殷颜心里又感动又担忧,昨夜她梦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醒来时才发现已是泪流满面,心中又冒出了想要回去的念头。
可现在,有花辞树在的临都,她也无法说离开就离开了。
“阿颜还会离开吗?”殷颜提着看着脚下的路,心情复杂。脚下的石子,身边的心上人,都是真实的,可她总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有时候我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既然来,为何又要借着别人的身份。”
“阿颜心中很苦恼吗?来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想离开,又因为辞树的缘故,陷入矛盾中。”
花辞树一语中的,原来他从来都是明明白白。
“程将军去漠北前,曾和时卿兄彻夜长谈过。他曾问我,心中所想的太平盛世是什么样的?”
“我想,阿颜的家乡便是那样的。”
殷颜冲他甜甜一笑“你说的对。我的家乡没有战乱,大家可以在允许的范围内做自己想做的事。”
“程将军如何说?”
“他说,他这辈子,怕是再也看不到那样的景象了。那时我才深有体会,原来我习以为常的生活,是别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阿颜,你说的话,我不太能理解。”花辞树现在能听懂殷颜说的一些话了,但很多时候,他不能理解殷颜的想法。
“其实我的意思是说,不管是回我的家乡,还是留在临都,都有值得我去选择的理由。在风雪亭的时候,我把剩下的黄粱梦送给程将军了。虽然我没见过真正的战场,但我也知道,作为先遣队,肯定是九死一生。”
“所以,你想给他们一些希望。”
“辞树懂我。”殷颜又忍不住一抱抱住花辞树,可是手碰到花辞树的胳膊时,他皱了皱眉头,那里是被秦檀用剑刺伤的地方。
但看到殷颜开心的样子,便觉得伤口也不痛了。
“原来东教坊的花爷喜欢主动的女子。”
夜央不知何时来了,从马车上望着他们,笑容亲切,倒像是个当官的。
“夜大人谈完公事了?辛苦。”
夜央被人扶着下了马车,捏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径直走到殷颜面前,想凑近看看她,被花辞树轻轻拉到了自己身边,挡住了夜央审视的目光。
“哟,几年不见,你护食护的这么厉害了。我可记得,你花辞树,是从不在乎任何人的。莫非这姑娘真像他们说的,是狐狸精附身不成?”
“夜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语。我认识阿颜的时候她就是现在的样子,何来附身一说。大人若无其他的事情,在下告辞。”
说完拉着殷颜就要走,却被夜央派人拦住了。
“我话都还没说完了,怎得这么着急。来人,先送殷姑娘回去。至于花爷嘛,我可有点好消息要告诉你。”
身边的侍卫听了,想要上前拉走殷颜,被花辞树打了回去“阿颜我自会送回去,不劳大人费心,大人有事不妨直说。”
“花辞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了个女子要和我作对不成?”
“是。”
殷颜听他坚定地回答,心里开心的很。但她也知道,花辞树如果真的和这个夜大人对抗,肯定要吃不少亏,到时候她又不能帮助花辞树,只会拖后腿。所以,她还是先回避的好。
就跟花辞树说自己想早点回去歇息,让他不用担心。
花辞树想了想,点点头。
殷颜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将那包烤鹅和酒递给花辞树,在他耳边轻声叮嘱“那位夜大人也不知是敌是友,所以他给的吃的喝的最好不要接,我们自己带着,以防万一。”
“好,我听阿颜的。”
殷颜这时才放心的回去了。
“花辞树,我不得不说, 这位殷姑娘,与我所见过的女子不同。相比之下,她确实比范姑娘更适合你。”
“在下同意夜大人的话。”
“哼,这是你第一次同意我的观点,走吧,我们去春风斋谈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