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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念卿感觉得出来这个老爷子对自己的善意，主动走过去，左老先生摸了摸孩子的脸，笑道：“像你像你。你小时候肯定就是这样子。”
慕凝努力去笑：“嗯……是呀。”
左老先生很喜欢念卿，问他：“第一次回过，习不习惯啊？”
慕念卿点点头：“妈妈说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回家不会觉得不习惯。”
左老先生立刻喜笑颜开：“好，这孩子好。不忘本，不像是其他孩子，在国外长大的总觉得国外才是自己的故土。”
老一辈的人，到底还是看重这些的。
左老先生拉着慕念卿说了好一会儿话，慕凝才道：“左爷爷，我给您把把脉吧。”
“好。”左老先生还是无所谓得到。
慕凝把过脉之后，神色顿了顿，而后微微笑一笑：“左爷爷，您一定要好好调养，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左老先生还是说：“我能再见到你们这些孩子一面啊，就很满足了。我这辈子，风风雨雨的，战场上枪林弹雨，官场上尔虞我诈。什么东西没有见过？”
他声音略带几分感慨：“到我这个地位，就已经有很多人觉得很高了，可是真的等到了这个位置，才会发现，其实和平头老百姓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张病榻，子孙绕膝啊。”
“左爷爷，你不要这样说。”慕凝轻声说道：“您的日子还长呢。”
左老先生却笑着摇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人到了这个时候，是有种感觉的。小丫头啊。我给你何念卿留了点东西，你一定要收着。就当是给你们的一点零花钱。”
“这怎么行！”慕凝立刻道：“我不要您的东西……”
“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左老爷爷道：“左泽这孩子，近年来倒是稳重了很多，你和他现在在一起，爷爷知道原因，也明白。但是你只要遇到了麻烦，一定要找他，知道吗？”
慕凝含泪点头。
“傻丫头，哭什么呢？”左老先生温柔的给她擦去眼泪，看着这个自己当成亲孙女一般疼爱的姑娘，道：“既然回了帝都，就好好过日子。”
“是……我知道了。”慕凝哭着说。
“丫头啊。”左老先生轻声叫到：“只可惜我没有早些把你抱回来养，这样你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了。”
慕凝含泪道：“可是那样就不是我了。”
“你说的对。”左老先生感慨地笑笑：“那样就不是你了。你答应爷爷，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自己放到第一位。好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慕凝想要忍住眼泪，但是眼泪还是扑漱漱的往下掉。
左老先生了却了一桩心事，又看向自己唯一的孙子：“左泽，你过来。”
左泽跪在老先生的床前，左先生干枯的手拉住了他。
这大概是祖孙两个这一生唯一一次如此的亲密，左泽的手指颤了颤。听见左老先生的声音：“你长大了，左家交给你我也放心，但是左泽啊。有时候活的太清醒了也不是好事。人生最重要的就是难得糊涂。皇帝尚且不敢终于两袖清风为之官，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我知道了。 ”左泽道：“我不会赶尽杀绝的。 ”
左老先生似乎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不知道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又道：“ 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想多说，你这样的孩子，都心志坚定，但是常常忘了人来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左泽顿了顿：“是为了吃饱肚子啊。 ”左老先生道：“ 人努力的去得到更好的东西，都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不要为了旁的东西而忽略了自己本身。”
“……”左泽垂下眼睫：“我知道了。”
左老先生拍了拍他的手：“以后啊，我不能陪着你了，你要自在几分了。”
“我……”
左老先生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有话要跟我说，若是有缘，下辈子你再告诉我。我再慢慢听、”
他看着这个孙子的眼神有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也有些哽咽了：“左泽啊，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妈妈，这些年我一直想弥补，但是你似乎不需要啊……”
“不是的。”左泽咬牙，似乎是将某些尘封已久的话从肺腑之中掏出来，声音发颤：“不是的……不是的爷爷，我需要，爷爷，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隔着二十多年的奔腾时光，他终究是喊了这个老人一声爷爷。
不是没有恨过。
若是当初左老先生不乱点鸳鸯谱，或许母亲也不会那般悲惨的死去。
但是年纪越大，想的事情也就越多，他终于看透，不管当年左耘是否会因为左老先生的偏爱而去娶自己并不喜欢的青梅竹马，那个倔强的女人也早就将一腔热血给了左耘这么个不值得交付的人物。
其实左泽一直都知道，母亲趋势的那个夜晚，她的身旁就放着她最珍爱的那把小提琴，临死之前嘴里喃喃的念着的也是左耘的名字。
这不是老爷子的错。
左泽眼睛发酸，眼泪砸下来，他低着头：“我不怨你……我也不恨你。，……你也不要离开我啊……”
“好。”左老先生笑了笑，轻声说：“这样才很好，这才是我的孙子。”
“我啊，一直都在等，都在等这个小丫头回来，等一个臭小子服软……现在我等到了，也该走了……左泽以后的路还很长，你需要完成的事情也很多，需要守护的人也很多，再多的我就不给你多说了，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我相信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的。”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终是放下这身尘世百般纠葛。
慕凝失声痛哭，跪在老先生的床前，心口绞痛，大声的呼唤，声音颤抖：“左爷爷……”
满屋子的哭声，真真假假，这就是这个叱咤风云一身的老人最终的结局。
……
左老先生的去世轰动了半个帝都，他这样的功勋，死后是要降半旗默哀三秒的，葬礼就需要办的十分的隆重。
左家的管家道：“慕小姐，老先生生前交代，希望你和少爷一起去送他。”
“……”慕凝擦擦眼泪，点头：“好。”
慕念卿深处白嫩嫩的小手，给妈妈擦眼泪：“你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慕凝抱着儿子小小的身体，哽咽道：“因为……对妈妈很好的人去世了。”
慕念卿说：“妈妈，童话书上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其实并不是死了，他们只是去了天上。”
其实慕念卿从来不相信童话书上讲的东西，现在把这套搬出来只是为了哄慕凝而已。
“……对。”慕凝轻声说：“左爷爷只是去了天上而已，变成星星，会一直注视着我们的。”
左家的这场葬礼轰动全城，来吊唁的人数不胜数，左泽应付着各怀心事的不速之客，慕凝和卫清嘉等人只能帮他处理内务、
卫清嘉原本以为郭蕊才是雷厉风行的那一个，却发现慕凝才是真的毫不留情面。
左家大宅的下人加起来得有一百来个，老主子去世了，少主子又不怎么管他们，难免就会偷奸耍滑，慕凝揪了几个典型，打算直接撵走。
那几个人不服气，还叫嚣：“我们可是伺候老先生的老人了！在左家做了几十年的下人了，老主子都很欣赏我们，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是左家的少夫人了？！”
卫清嘉这个暴脾气直接就说忍不了，怒道：“慕凝是左泽的发妻！让她代劳，你们就要听着！！”
“我呸！”一个刁钻的老女人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这张狐媚子脸迷惑了少主子吗？！我们都怀疑你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少主子的种！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卫清嘉气的不行，就要跟她理论，慕凝拦下卫清嘉，平心静气的看着那个老女人：“说完了没有？”
“没有！”老女人道：“大家都不敢说，那就我来说！我们这些人在左家待了几十年了，轮得到你来使唤？你根本就没有正式过门！！你耍什么威风呢！！”
“看来是说完了。”慕凝喝了一口水，才淡淡道：“第一，我爹姓黎，叫黎安志，所以我对左家的钱没有一点想法，我相信黎家还是养得起我和我的儿子的。”
“第二，你们在左家待了几十年，那也是下人，即便依你的话说，我不是左家人，你们这样怠慢世家小姐，主子也不会轻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