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梁浅在吗?”
费玲玲在后门扫着地,抬眼看见一个长得很帅的男生就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着梁浅的座位,“她刚走,你要是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有什么事吗?”
“哦,”陆泽深失望地将书递给她,“她的书丢在我们班门口了,麻烦你帮忙还给她。”
费玲玲懵懂地点点头,“好。”
……
“然后就没有了吗?”
梁浅坐在床边收拾着自己的旧书。
电话那头有轻轻浅浅的笑,“我也想有,不过嘛,哪有那么多巧合。”
就算是邻居,他们平常也并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他们的班级不在一层楼,老师不是同一个老师,就连跑操的时候文科班和理科班都隔得很远,他们要相遇确实很难。
“你不记得,我倒是记得一件事。当时陈老师还夸你来着。”
梁浅翻到了高中时候记的日记,怔住了,迟迟没有翻开来看。
“哦?”
“有一回模拟考试,我刚好分在一楼,你也在一楼。”
当时他们已经上高三了,时间更加紧张,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绝对不夸张。学校每次考试都要求按照高考要求来,要分考场,顺桌子,大扫除,梁浅恰好有一回就去了一楼,哪次考试的回忆实在说不上好。
因为是和一堆理科生在一楼考,考完数学之后就有不少人在走廊上开始自信满满的对答案,还有各种花式秀自己最后一条大题花了多少种方式解出来,直接摧毁了梁浅本来就很脆弱的心理防线。
考完数学后,理科生考物理,文科生考政治,在期间将近半个小时的间隙里,梁浅心如死灰,脸色苍白地晃荡在走廊上,心里数着自己这一回数学又错了多少题。
这种对答案对梁浅来说,那叫自虐式对答案啊!
她低头走到离厕所最近的一班门口,偶然又听到了一些人的谈话。
“哇你刚才看见了没?”
“看见了看见了,太神了!他数学居然提前交卷!鬼知道他开始翻页的时候我第三面才开始动笔!”
一个女生激动道。
“他好像着急有什么事情要先离开吧?你没看见她数学考完就背书包走了么?肯定是家里有事,连物理都不考了。”
梁浅又是一阵唉声叹气,看看别人家的学霸,再看看自己这个最后两大题都空着的数学学渣。
她知道夏琳这一回也在一班考试,所以就一直站在外面等她出来。
夏琳去倒了一杯水就看见了梁浅,笑着和她打招呼,然后边和梁浅说闲话边走马观花地翻一遍物理笔记。
按照夏琳的话讲,物理这个东西啊,看笔记其实聊胜于无,毕竟会就是会,不会的话除了套公式和模板,并没有其他办法。
“刚才我听到别人说,你们考场有一个提前先走的学霸,是谁啊?”
“哦对对,就是三班的那个数学课代表陆泽深嘛。我大题目才写了多少,他人直接把卷子往讲台上一扔,走了。不过我好像听说过三班班主任不让他们班同学提前交卷的,我们班主任也不允许。”
“我们也是。”
梁浅以一种敬仰的方式看向陆泽深那空空的座位,“这等大佬岂是我能比拟的。”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他语文没你好呢?”
夏琳如是安慰。
梁浅失笑,拍拍她的肩,“怎么可能,学霸之所以叫学霸,不就是因为他什么都强嘛,像我这种瘸腿的,这辈子是无缘了。”
……
“那一回啊……”
陆泽深的声音难得有些落寞,“我爷爷去世,我赶着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梁浅一噎,没有继续说下去,静静的等着电话那头开腔。
“我爷爷对我很好。小时候常常带着我出去玩,不过他早年在工地上受苦,得了糖尿病,后来逐渐恶化成尿毒症,等到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已经肾衰竭了。”
“我爸妈都一直忍着不愿告诉我。怕影响我学习。但毕竟不可能一直瞒着我到高考,我又不是瞎子。后来高考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暑假,我一个人去墓地那里祭奠他,有一瞬间觉得高考其实挺残忍的。高考又不是一辈子只有一次,但为了这一次,连亲人的生死都可以轻视。”
梁浅安慰着,“最后一面,你也见到他了,你考的也很好,没有辜负他。”
“可是我觉得我辜负了。他在我幼年父母忙于工作的时候陪伴了我近七八年,到最后只有在临死前才见到我。他最后还一直和我妈妈说,不要把我带过来。见到我的时候,也只是说没关系,让我回去考试。最后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什么都不肯吃,活生生把自己饿死的。”
梁浅知道他今天能这么轻松地把这件事说出来,其实当年经历过很多无奈和悲愤。
想救也救不了,想安慰却无从下口。
“我当年考虑过学医。但是自主招生夏令营的时候我就是去的建筑系。后来高考没有发挥好,我没有选择,志愿不能改。”
“那你……后悔过么?”
像她一样,后悔了,然后毅然决然转了专业。
她考虑得很实际,因为德语很有可能找不到工作。可会计找工作,不说一定可以,至少能填饱肚子。
她们这些家庭比较一般的,总要为自己考虑后路。学德语其实和学外国文学差不多,她又没有这个家底去给自己念这个专业。
陆泽深不一样。理科转专业,更何况是转到本来就难学的医学,是难上加难。
“不后悔,”陆泽深淡淡的笑,“我看我们学校学医的没几个同学头发浓密的。”
梁浅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看你们系头发浓密的男生也挺少的。”
“没事,我头发挺多的,不怕秃。”
陆泽深这么调侃着,梁浅在电话那端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根了。
妈妈推门进来送水果,就看见梁浅抱着个电话在那边傻傻的笑,不明所以。
“你和夏琳在通话吗?脸怎么红成这样?”
梁浅小声道,“我妈妈进来了,先不聊了。”
梁浅脸红心跳地撒谎,“嗯,她在和我讲笑话。说是他们学校的一个同学为了退学回去重新高考,一脚推开嚣张办公室的门,大喊着‘陈源!老子不学了!’”
这个笑话也不是她信口胡诌,确确实实就是今天早上夏琳刚刚和她讲得,笑得她好长时间没有停下来。
“哦哦,这样啊,”,妈妈也笑了,“今晚你爸要加班,回来的晚,你记得睡觉之前把门口的灯开着。”
梁浅笑容渐渐淡下来,自从爸爸妈妈在高三那年大吵一架闹离婚之后,虽然没有真的离婚,她也觉得爸爸总是借口在外面加班,能不早回就不早回。
妈妈也是,从前但凡爸爸回来晚她肯定是要质问的,现在完全就是放养的状态,不闻不问。
“好。”
梁浅很想问发生了什么,是真的像妈妈说的一样,凑合过了,还是说完全就互不干涉了呢?
但是每次只要她透露点想问这个事儿的由头,妈妈总是含糊过去,爸爸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或者是妈妈立刻严肃起来,数落她一顿,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掺和。
关键她大学都上了两年了,妈妈还是这么说。
梁浅心想着,或许这种情况,也就这样了吧?
陆泽深隔天又打电话过来,那时候梁浅正在和妈妈包饺子。
妈妈看了她手机一眼,和缓地笑着,“谈男朋友啦?”
梁浅一惊,“妈怎么看出来的?”
“你和夏琳谈话能笑成那样?我可不信。没事,大学了,我又不是不准你谈恋爱,不用藏着掖着。”
“那要是您不满意,您会不会拆散我们啊?”
梁浅小心翼翼地问。
“嗯……当然了!不过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看人很准的。”
妈妈见梁浅还是衣服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一沉,“你别不是谈了一个小混混吧?他骑摩托车吗?”
梁浅艰难地点点头,又连忙摇头,“妈妈,你认识的,他就是,就是那个从前住在三楼的男孩子,后来搬走的那个。”
妈妈低头想了一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啊,就是那个高高的,白白净净的,之前还上来给你送书包的那个男生吧?”
梁浅不好意思地点头默认。
妈妈反倒是很高兴,“那个男孩子挺有礼貌的,成绩也不错。可惜后来搬走了,我还一直想谢谢他们家的照顾呢。他们后来搬到哪里去了?”
“就在宁城,我上大学的地方,他在隔壁东大,所以他们家就顺势搬来了宁城。”
“这样啊,”妈妈继续点头,很高兴,“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妈妈,你就见过他一面啊。”
“家教好,教出来的男孩子自然不会差,而且,”妈妈眼里的笑意愈发浓重,“我相信你的眼光,还不至于需要我去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