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神思，摇头道：“只是闲差罢了。”
“偶有耳闻，说是皇后在为殿下物色王妃，想必殿下好事将近了。”她说这话并非是无的放矢，沈汐与洵王怕是还没断，不然今日沈汐也不必让洵王也过来。想说动沈汐就此罢休，怕是不能够的，只盼洵王娶了王妃，便能与沈汐有个了断。
立王妃之事，皇后也提过，但顾九丞以皇帝微恙为由掩了过去，他原以为沈博从不问旁人的事，没想到今日他却提了起来。又听他道：“说起来沈汐她心性不定，总归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做了坏样。皇后提起婚事，她也总不肯应着，可像我们这样的家世，成婚不过是迟早的事，更何况殿下是皇叔，选妃之事理应早早地准备着。”
沈博这话是什么意思，顾九丞很快就明白了。远处的马蹄声入耳，张扬而热烈，他笑了笑，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些年三妹就没个倾心的人？”
“她若能有个真心人，那我今日也不必说这些了。”不论洵王是为了权势而接近沈汐，抑或是真的对她另眼相看，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他俩一日不断，沈博便跟着提心吊胆。
没过多久，沈汐就骑着马向这边而来，她将球仗丢给仆役，道：“累了，阿兄替我去吧，鸣儿他们还等着。”沈博略带深意地看了眼顾九丞，就跳上马，道：“殿下恕罪，少陪了。”
“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打球？”沈汐看着沈博骑马远去，又接过装水的提梁壶，满满地喝了一口。
顾九丞摇了摇头，道：“你们一家子打球，我去掺和什么？”
沈汐扑哧一笑：“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跟你打球，只是春色将尽，想邀你出来看看。对了，那两株木兰开得好吗？”
顾九丞望着沈汐的侧脸，道：“开得很好。”
听他这么讲，应该是喜欢的，沈汐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含笑道：“喜欢就好。”顾九丞想起那个叫蓝双的人，姣好的相貌纵然已有些模糊，可他仍旧能记起那盆名贵的卵心黄，这似乎是沈汐惯用的手段。那是不是在他心里，自己跟那个叫蓝双的少年也无甚区别？
“你以前从不问这些。”沈汐抬眸定定地看着顾九丞。后者一笑，道：“我只是在好奇，你这样的人到底有没有真心。”这话是在问沈汐，又像是在问自己，就算确实有几分真心，可这真心中又掺了多少算计？
沈汐一笑却没说话，而是带着顾九丞进了不远处本作更衣之用的四面围起的幄帐。才刚放下帘子，她就从后面箍住顾九丞的腰，一边吻着对方的侧颈，一边低声道：“这便是我的真心。”
顾九丞回望道：“总归要有些特别之处。”
“那你就让我睡一回，如何？”
她温柔地抚过顾九丞的鬓角，问道：“若我肯让你睡，那你能不娶王妃吗？”明显能感觉到顾九丞的身体微微一僵，沈汐笑着拥住他，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嘴唇：“该出去了。”
其实这才是我的真心。
皇帝病中尤爱热闹，常常让几个子女带着自家的孩子一同进宫伴驾。虽说除了晋安常见着外，皇帝对自己的其他几个儿女并不算太过亲近，可对几个孙辈倒是喜欢得紧。
定阳公主的女儿已经两岁多，小名唤作秋娘，她外头罩了件桃红色的小袄，粉扑扑的一团在殿内跑来跑去，逗得皇帝直笑。虽有乳母跟着，可叶临的目光不敢离开女儿半分，生怕她摔着了。齐德妃见了，便打趣道：“驸马当真是心疼女儿，秋娘跑着累，驸马瞧着也累。”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直把叶临笑得不好意思，他只好道：“秋娘比别的孩子晚些学会走路，我总怕她走不稳。”
晋安挽着母亲的手臂，望着秋娘笑道：“我看不碍事，秋娘走得多好呀。”皇后搂过女儿，掩着嘴笑道：“看着秋娘，倒让我想起你小时候的模样。”
皇帝点着头道：“灵儿那么大时，也是爱笑爱闹。”
齐德妃怀里坐着信王的长子李瑜，他虽比秋娘快大上一岁，可生性安静，并不像秋娘那么活泼爱闹。皇帝瞧了他一眼，对齐德妃道：“你放瑜儿下去走走，让他跟秋娘一道去玩。”
信王妃从齐德妃那里抱过李瑜，无奈道：“我是真羡慕公主与驸马，秋娘这般爱笑。”
“喜静也没什么不好的，说不定下一个就是爱热闹的呢。”齐德妃微笑道。信王妃满面红霞，娇嗔着望了信王一眼，可信王却一直没讲话，似乎心思不在这儿。
顾九丞就站在信王身侧，他看了眼信王妃，又看了眼信王，低声道：“信王？”
信王这才回过神，顾九丞笑道：“信王有心事？”
“没什么。”
顾九丞往皇帝的方向望了眼，压低声音道：“听说近日有几个文人写了些文章，惹着信王很不痛快，可是在为这件事情烦心？”
他一语说中了顾沣的心事。这阵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信王的舅舅齐沧私设砖窑的事情在几个文人的笔下又被翻了出来，偏偏那几篇嘲讽信王与齐沧的文章写得都还不错，一时间传扬甚广。
当初是他大义灭亲在先，主动向皇帝请罪，此时若将那几个文人抓起来，那岂不是显得自己毫无气度，反而被人议论，留人话柄，因此顾沣虽然生气，却也无计可施。
信王轻哼了一声，道：“不过是几个无事可干的闲人瞎胡闹罢了。”
晋安公主正领着顾瑜和秋娘喝热牛乳，没想到秋娘着急喝，一不小心就打翻了一盏牛乳，众人又忙带着她去换衣服。叶临神色紧张地跟着女儿，又被一众人说笑了一番，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秋娘里外穿了好几件衣服，牛乳也并不烫，哪里就容易烫着了。叶临略带窘迫地笑了笑，重新坐了回去。
顾九丞望着手忙脚乱的一群人，低声笑道：“这话说得是，但这么闹着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