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茹晨目光微闪,解释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我看得出她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有些话在嘴里欲言又止,而我也不好继续追问。
当晚我就失眠了,辗转反侧了半天也没睡着,早上被闹钟叫醒,迟疑了很久才起身去洗漱,小姨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的早餐,有粥,豆浆,油条还有我喜欢的海蛎煎。
但我今天丝毫没有口味,傅宴很快就吃完了早餐,见我脸色很差,半天没动静,问道:“姐,你今天怎么回事?昨天校庆那么成功,你应该高兴啊,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我托腮看他,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他见我无精打采,把手机递给我道:“别那么不开心,我昨天可是帮你拍了好多照片。”
我划着相册,傅宴拍了很多我和Masked Professor的照片,有我和他并肩坐在钢琴前,还有我和他在台前谢幕的照片。
划着划着,我手指忽然一顿,看到照片上乱入镜头的一个身影,她身穿黑色套裙,整个人十分低调,屈着身子从前排的位置离场,
我自言自语道:“原来昨天周云薇也去了现场。”
“姐,你在说什么啊?”傅宴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打算解释:“哦,没有。”
“对了,芸芸要出院了吗?”
傅宴把杯中的豆浆喝完,又道:“不知道呢,我想今天放学去看看她。”
“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喝了几口豆浆,就准备和傅宴一起出门。小姨见我吃的那么少,准备打包几个小蛋糕让我带到学校。
我起身,接过小姨给我的袋子,眼前忽然晃动,变得不清晰,我的脚步虚空了好一会儿,骤然倒了下去。
“皙皙!”
“姐,你醒醒啊!”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了病床上,傅宴和小姨都在,我再一看,还看到了梁谷。
他蹙眉看我:“你是不是很久没回医院复查了?”
“我没什么事,可能贫血了?”我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了口气。
他递过一大堆开的检查单,对着我道:“等等让小姨陪你做个全套检查。”
“不用吧,这么夸张啊!”我看着手上的体检单,目瞪口呆。
小姨接过我手上的单子,说:“必须去做,你啊,让小姨担心了11年,这次可得让我们省心一点了。”
等我做完全套检查,已经到了中午。我体检的地方正好是周芸芸住院的同个医院,我拉着傅宴,径直去了住院部探望周芸芸。
我和傅宴在门口,听到病房里有细细碎碎的男女生说话声音。
傅宴奇怪问道:“还有别人?”
可我仔细一听,皱眉问道:“好像不是,是电视剧?”我
含笑轻轻敲门,周芸芸迅速收起手机,看到是我们,暗自吁了口气:“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
“你干嘛偷偷摸摸的,藏着什么呢?”我扬了扬眉,故意道。
周芸芸从被子里掏出手机道:“我在看剧呢。”
“看剧就看剧,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我吐槽道。
“你们不懂,我姐简直是个变态狂魔,她说我在医院虽然不能练琴,但也不能闲着啊。得听听音乐,看看钢琴教程。”
“她说啊,练琴一天都不能停下。要不是病房太小,她极有可能把钢琴抬进病房了。”周芸芸无奈地耸肩道。
“真的吗?你姐要不要这么夸张!”傅宴难以置信。
周芸芸回复道:“我姐比我大8岁,她超夸张的,从小练琴特别有自制力,如果做不好,她自己罚自己不吃饭。”
“天资一般啊,我小时候也没这么努力。”我小声嘀咕,暗暗有点柠檬精。
周芸芸好奇道:“皙姐你说什么啊?”
“哦,没什么,”我微微一笑,又问道,“你最近身体恢复了怎样了?医生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出院啊?”
周芸芸回道:“医生说我这两天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
我本想说起校庆上的事情,怕增加周芸芸的感伤,不想她倒是先提起:“皙姐,校庆上你和教授的四手联弹真的太A了,好棒啊!”
“谢谢你,芸芸”顿了顿,我有些替周芸芸遗憾,但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我如今说的任何话,都会显得在炫耀自己成功在校庆上表演。
“皙姐,你不要替我我难过,虽然吧,我刚开始觉得有点遗憾,但是现在想想,我还有很多机会的,”顿了顿,她又梨涡微露,“刚好这几天在医院,当做休息吧。”
“也只有你这么乐观了吧。”
话毕,病房的门骤然被推开,周云薇蹬着高跟鞋,捧着一束鲜花入了病房,她盯着我的时候,目光里带着深深的危机。
“姐,你来了啊。”
周芸芸目光带着怯意,看起来有点害怕这位长她几岁的姐姐。
“我刚刚办了出院手续了。下午收拾收拾就能出院了。”周云薇冷冷道。
周芸芸点点头道:“哦,我还以为得明天呢。”
“你啊。偷懒都来到医院偷懒了?”周云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我在你这个年龄已经在全国各地巡回表演了。”
“姐姐是钢琴家,我怎么能一样呢。”
周芸芸调皮吐了吐舌头,自嘲道。顿了顿,她忽然想到还没介绍我和傅宴,慌张道:“忘了跟你们介绍了,这位是我姐,这两位是……”
“不用介绍了。许皙皙,我高中同学。”周云薇微抬下颌,轻动薄唇对我笑。
我面不改色地盯着她,她又强调道:“是老同学了。”
“没想到又成为你的同学了。”周云薇笑着对周芸芸道。
周芸芸担心我尴尬,帮着解释道:“皙姐当时发生了个意外,昏睡了11年,大家都说皙姐是我们学院励志典范呢。我们要向她学习……”
“学习什么?”周云薇打断了周芸芸的话,道,“学习当植物人吗?”
“喂,你怎么说话的”
傅宴被周云薇的话彻底激怒了,越到我的跟前要和她争辩,我拉住了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周云薇依旧保持着精致的笑意,我转过身对周芸芸道:“芸芸,我和傅宴先回去了。等你回学校,我们再聚。”
周芸芸点头道:“好的,姐。”
我和傅宴走出了病房,还没走几步,就被周云薇叫住了。
“可以聊一聊吗?”她环着双肩问道。
我点点头,同周云薇一起走到了长廊的深处,长廊的深处是一扇窗户,有微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地上。
她立在窗前,画着精致妆容,穿着高定的套裙,脚下是十公分的高跟鞋,我曾幻想过三十岁前能成为一位出色的钢琴家,而面前的周云薇恰是我曾经梦想成为的人。
“皙皙,你能离我妹妹远一点吗?”周云薇声调又平又冷。
我努力保持礼貌,问道:“我和周芸芸做朋友,应该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周云薇抽了抽嘴,满脸愠色:“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讨厌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我难以理解。
她又道:“因为曾经,你对我也抱着深深的恶意。”
我开始怀疑她口中的自己是有多么令人厌恶。
这11年,我出现了一断漫长的记忆缺失期,除了钢琴和那场意外,很多事我的记忆也变得模模糊糊了。
“如果是这样,我代过去的自己向你道歉,”顿了顿,我义正言辞道,“可现在,我已经今非昔比。”
话毕,我已经迈出脚步,从她身边走过。
长廊深处的景象忽然变得重影,我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好不容易才保持了清醒的状态。
前段时间,我把所有的心思投入在了校庆表演,出现过很多次的头晕眼花的情形,而一直没有和小姨和梁谷说。虽然植物人复苏后基本会出现这种后遗症,另外我不想让小姨担心我,不允许我如此不分昼夜地练习钢琴。
这次体检报告出来,梁谷紧张地问了好多遍,我最近的状况。
我犹犹豫豫半天没老实回他,他不断追问道:“你最近身体有出现不适的状况吗?你说实话,皙皙!”
梁谷很紧张,我却淡定地安慰他:“梁谷,你不是说偶尔头晕是植物人的后遗症嘛。何况我本身就是个奇迹,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不说话,我又道:“我听茹晨说,你和她约会的话题都是关于薄易的。你约会就约会,干嘛要扯到薄易!”
“我是为了……”梁谷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是先试探出薄易真实的身份。”我了然道。
“薄易和你坦白了吗?”梁谷问道。
我点点头:“嗯。”
他神情不动,半天才道:“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事情。”
“你也觉得难以置信,对吧?”我又道,“我也是。”
梁谷若有所思又问道:“你有想过再回卡妮娜岛一次吗?”
“我正有这个想法。”我又道,“想故地重游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