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疑不定地回头再看着周芸芸,她剧烈地摇头,眼泪汹涌夺眶而出:“我不想的,我不想的,皙姐。”
周芸芸出于情绪决堤的边缘,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手无足措。根本不能冷静。凉风阵阵,我努力对自己说,许皙皙,不能慌,千万不能慌。
你要冷静,冷静!
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放在何晓龄的鼻下,想感受到她的呼吸,可是并没有。
她死了,真的死了。
天气实在太凉了,我感到呼吸急促,脑子乱成麻,想站起身,偏偏站不稳,趔趄了好一会儿,才站直了身子。
我俯看着跪在原地的周芸芸,淡声道:“我们……报警吧。”
“不可以 。皙姐,不可以……”周芸芸抓住我的右手,恳求道。
我心里有太多疑惑,何晓龄到底怎么死的,周芸芸是凶手吗?可周芸芸为什么会杀了何晓龄?
“只有这样才能救你啊,芸芸。”我努力劝说道。
周芸芸不断地摇头,眼泪如大雨倾盆落下,我从未看到如此失魂的周芸芸。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巨大的震动感让我感到很无力,陡然间,一声尖锐的手机铃声打乱了我的思绪,我掏出手机一看,是傅宴。
我接起手机,他开口语气焦急问道:“姐,你在哪里?我刚刚追到楼下,发生人已经不见了,应该不是周芸芸吧。”
我旋头看了周芸芸一眼,又回身走了几步,才对傅宴道:“傅宴,我和芸芸在天台。”
“你们在天台干嘛?”傅宴追问道。
“我们……”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何晓龄死了,而周芸芸很可能是凶手。
我欲言又止,脑后忽然被重物击中,剧烈的疼痛让我来不及回身,就重重地倒了下去。
我沉沉地睡着了,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那时我才16岁刚升高中,我和俞悦是同桌,两人又是追星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下半学期,我加入了合唱团,认识了周芸薇。因为我在合唱团里负责弹奏钢琴,周云薇经常会等到合唱团的人走光,偷偷用音乐室里唯一的钢琴弹上半个小时。
我经常在音乐室看着她全神贯注地弹奏钢琴,后来,我同她越走越近,两人在音乐上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有一天,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总在这里练习钢琴。”
她眼里有些失落难以掩藏:“因为家里的钢琴都被妹妹用了。”
我年纪还小,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姐妹不能一起分享钢琴呢?
后来的后来,她很少出现在合唱团了。有一天,我在琴室里遇见了她,她笑着同我打招呼。
我问道:“你最近怎么不来合唱团练钢琴了?”
她很兴奋地说:“我可以去学钢琴了。”
女孩眼里的那种狂喜是发自内心的,我虽然喜欢钢琴,但觉得练琴是件苦差事。可周芸芸却觉得练琴是件很快乐的事情,这让我觉得有些羞愧。
我又随口问了句:“和你妹妹一起去吗?”
她压低声音凑近我的耳边道:“她不喜欢去,我代替她去。”
“可是……”
我明明觉得很奇怪,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梦里的场景像一个个电视剧桥段迅速闪过,最后我猛地喘了口气,像是一只溺水的鱼终于爬上了岸边。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以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这是我醒来唯一的感知。
我在医院?
我从病床上起身,想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好像牢牢被控制了,我使劲用力,低头一看,发现双手被银色的手铐束缚住。
天呐,我怎么会做这种噩梦!
我忐忑地闭起眼,默数了五次,再睁开眼睛,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开始想挣脱金属的镣铐,金属和骨骼发出了碰撞声,直到门忽然打开,一个身着警服的女人带着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进了病房。
我怔了怔认出了眼前的男人,他的相貌清秀,此时穿着黑色正装,短发整齐,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整个人显得沉稳而专业。
“你还记得我吗?”他先问道。
我点点头:“我记得,我参加过你的海边婚礼。”
他微微颔首。我疑问道:“林朝阳,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警对林朝阳嘱咐了几句,便出了病房。林朝阳在我床边的椅子坐下,郑重其事道:“许皙皙,是薄易让我来的,我现在接下你的案子了,从今天起,我成为你的正式辩护律师。”
“辩护律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迅速下了床,看了看病床对面的镜子,镜中的自己,脸色憔悴,唇色苍白,脑袋上还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我来这里就是来帮助你,”林朝阳眉目不动,表情紧紧绷着。
我滚了滚喉咙,努力搜寻记忆。我独身来到天台,看到跪在地上的周芸芸还有已经没了呼吸的何晓龄,最后……我接到了傅宴的电话,然后忽然就晕了。
我意识到问题的非同小可,定定地看着林朝阳问道:“我想知道,我晕过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朝阳沉吟片刻,徐徐道来:“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摇摇头,沉思片刻,弱弱问道:“那个……何晓龄,她还活着吗?”
林朝阳长叹了口气:“我现在说的话,你可能很难接受,何晓龄已经死了,而现在的你已经成为杀害何小龄的最大嫌疑人。”
“你在说什么呀?”我不可置信,情绪有点激动,“我怎么可能杀害何晓龄,而且周芸芸可以为我作证啊。”
林朝阳神情凝重:“皙皙,报警电话是周芸芸打的。”
“她报警?”我的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我大声道,“是她亲口指证我杀害了何晓龄?我有什么理由杀害何晓龄,何况,我还被人用重物击晕了。”
林朝阳脸色无波无澜,平静道:“皙皙,周芸芸确实是指证了你是杀害何晓龄的凶手,而至于你为什么会被重物击晕。她给出的解释是你想让她掩护你的罪行,请求她用重物袭击你。”
我感到浑身无力,重重地跌倒坐在了床上。
我双手捂着脸,忽然恸哭起来,这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实在太过憋屈。
林朝阳深吸了口气,解释道:“我知道现在很难接受,但你大可放心。薄易请我来帮你就是信任我的专业能力。”
我全身微微发抖,带着哭腔问他:“我该怎么办?”
“你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诉警方,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你可以拒绝回答。”林朝阳面色平静道。
林朝阳沉思片刻,继续道:“另外,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记得多少同我再描述一遍。”
我把事情一一向林朝阳道来,他蹙蹙眉,做好了记录后道:“在这段期间,你好好在医院养伤。养好伤后,我们有一场硬战要打。”
我若有所思问道:“我可以见小姨和傅宴吗?”
”在刑事拘留期间,家属见当事人是不被允许的,但我会把他们的话带给你的。”林朝阳回道。
“谢谢你了,林律师。”我向他道谢。
林朝阳起身告别,走了几步又回身看我道:“薄易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我怔怔抬头看他,他一字一顿道:“不要相信真的,相信你所爱的。”
我一知半解地盯着林朝阳,他轻轻笑了声:“这世界上,在爱的人之间不必辨别真假,你尽可能地去相信他就对了。”
我忽然领悟了薄易的意思,他让我不要多想,让我信任他,他一定会救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