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皙皙?”俞悦关心问道。
我猛地回过神,问道:“你说的可是……西郊的那个福利院。”
俞悦点头看我,有些好奇:“你是记起了什么吗?”
我沉吟片刻,解释道:“上回,我路过一个福利院,总觉得什么时候去过那里。”
俞悦忽然“嘘”了声,道:“不记得是好的,周云薇不会希望提起这段往事,你也当做不记得吧。”
我看俞悦表情紧绷,似乎此事还有其他隐情,她不想再说,我便不再追问。
我和俞悦年龄相当,加上之前是同学,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吃完饭,我同她到私厨店旁的商业街逛了逛。两人在路口分开,俞悦约我下次再见面,还有些依依不舍。
我一个人打车回家,刚到小区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家那幢楼下来,有个挺拔的身影在暖色的路灯下影影绰绰。我看的仔细,才发现此人是梁谷。
“怎么是你,梁谷?”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他迈着快步走到我的身旁,说:“哦,我来看小姨,顺便带了些东西。”
“不是来看我的吗?”我打趣问道。
梁谷微微笑了声:“算是吧。”
“找我有事吗?”我又问。
梁谷忽然驻足,看着我道:“我是因为薄易的伤而来的。”
我忽然抬头看他,他轻轻呼气。半晌才道:“上回,我撒了谎。”
“薄易向我坦白,他说,他的伤要很久才能愈合。”
梁谷听我说完,神色难测,缓缓道:“不止如此,如果继续感染,可能会威胁生命。”
我心头一震,眉头紧锁,唇角发颤了很久才道:“薄易,他会死吗?”
梁谷轻轻吁了口气:“很难说,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外科医生,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希望他不同于一般人,自愈能力超过我们普通人吧。”
我忽然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温暖。我放低声音恳请道:“梁谷,他不能死,他也不能失去右手的功能,他会是一个伟大的钢琴家。”
月色如水,在地上的倒影如一潭银色的泉水,我觉得眼眶微凉,颗粒大的泪珠落在了梁谷的手上。
他的手指微动,黑色的眼眸里有一闪而逝的失落,可很快他苦笑了声:“我没有想到你会为了另一个男人求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许皙皙会为了一个男人哭。”
不止是他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如此。
“我会尽力的,皙皙。”他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很用力地点点头,才松开了他的手,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和薄茹晨相处的如何?”
“皙皙,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妈了,”
我很抱歉:“对不起,我好像管太多了”
可我总是希望梁谷能够幸福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天边的月亮,薄雾微微遮住半边月亮的脸。他像是自言自语道:“从前,也是这样的月色,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他淡淡地弯了弯唇沿,笑了笑道:“既然所有人都希望我有女朋友,我会如你,和你们所愿。”
今夜的月光很亮,路灯都显得黯淡,他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长裤,眼里有熠熠光彩。在别人的眼里,11年前我死皮赖脸地想要梁谷喜欢上我,可时过境迁,我不过做了一场梦,在床上躺了11年,却对往事通通忘怀,我开始把他越推越远。
大概命运真的很奇妙,谁也想不到最后会发生什么。
我像是握到了一把神奇的钥匙,重启了人生,所有的一切在再次相遇的世界里都变得截然不同。
薄易离开了S大,Masked Professor的身份也不再是秘密。钢琴课换了新的老师,可我却对新老师的课心不在焉。我依然习惯那个遮着脸教我弹钢琴的Masked Professor,是他让我重新对钢琴怀着憧憬,可现在呢,我却在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实现自己的钢琴梦。
我开始考虑俞悦的建议,去她的钢琴学校学习。思量再三,我决定不再以旁听生的身份在S大学习。在S大的最后一节课结束,我收拾好课本正准备离开,何小龄却忽然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不想在最后一次还与她闹得不可开交,撇开脸准备离开,她忽然道:“皙皙,之前我对你的态度确实有问题,很抱歉。”
我微微抬头,觉得何小龄一改常态,实在怪异。
“没关系,以前的事就过去了。”我淡淡回道。
“晚上,我们想给你举办一个欢送晚会,你一定要来啊。”何小龄放下一个粉色的信封,转身就走。
我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喂——”
可她越走越快,一下就不见踪影。
我无语地叹了口气,随手把信封塞在了包里,我对何晓龄这个人没有好感,不相信她会忽然大转变要邀请我参加什么欢送晚会。
晚上,我约了傅宴和周芸芸在校外的餐厅吃饭。这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我在音乐系能告别的人好像只有周芸芸了。这段时期,我在学校也只交到了周芸芸这个朋友。即使她的姐姐是周云薇,但两个人的个性截然不同,周芸芸的性格爽朗率真。
我忽然想到了俞悦的话,周云薇是被领养的。
那么周云薇和周芸芸根本不是亲姐妹吗?
可我到了餐厅发现只有傅宴在。我刚刚坐定,喝了一大口柠檬水,缓了口气问道:“芸芸呢。”
“她说何晓龄忽然有事找她。”傅宴随口回道。
“何晓龄?”我有些讶异。
傅宴轻描淡写地“嗯”了声,继续道:“她说何晓龄让她一定得去,看起来好像是很要紧的事,不过,芸芸说待会儿赶过来。”
“可是,何晓龄说晚上要给我举办欢送晚会呢。”我感到不解。
“欢送晚会?你们不是死对头吗?”傅宴也满脸惊讶。
我点点头,从包里掏出那个粉色的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是张浅粉丝的贺卡,写着的正是欢送晚会的地点和时间。
“那就奇怪了,她怎么会和芸芸说有事找她?芸芸比她大一届,应该也没什么学习上的交流啊。”傅宴蹙蹙眉,感到困惑。
我也想不出所以然,又道:“难道邀请芸芸参加我的欢送晚会。可我都没去,何晓龄到底搞什么鬼啊。”
我和傅宴越想越觉得奇怪,傅宴有些担心,打了几个电话给周芸芸也没人接。傅宴神情凝重地看着我,我也掏出手机准备试试运气,是否能拨通周芸芸的电话。
谁想,正好看到了周芸芸的微信【皙姐,我有点怕,我在琴房。】
我抬眼看向傅宴,说:“芸芸在琴房。我打个电话试试。”
我拨通了周芸芸的电话,这次周芸芸关了机。周芸芸发了个奇怪的微信就关了机,是不是琴房里发生了什么。这下,我和傅宴更加着急了。
“我们去音乐系看看。”我当机立断。
我和傅宴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学校,两个人跑了一路才到了音乐系楼下。仰头一看,只见整幢教学楼黑森森的,只有之前属于Masked Professor私人琴房还亮着。
我推断道:“芸芸应该在Masked Professor的私人琴房。”
傅宴三步作两步地往上跑,我紧随其后,气喘吁吁。整幢教学楼没有开灯,我和傅宴借助手机的光亮,好不容易到了Masked Professor的私人琴房门口,却意外发现琴房的灯暗了,门竟然合上了。
我和傅宴都很震惊,根本难以置信。
不过两三分钟,刚刚在楼下看灯还是亮着呢,这么片刻,谁关了灯?
我忽然意识到问题的非同小可,正当我们犹豫该如何是好之时,长廊深处传来急迫的脚步声,仿佛是有节奏的高跟鞋在往楼梯跑去。我尖声大叫:“是芸芸吗?”
傅宴看了看我,追了出去:“我先去楼下先看看。”
现在只剩下我一人,我有些紧张,努力平复了心情,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推了推私人琴房的门,已经上了锁。
我在原地踱步,忽然想起薄易之前跟我说过会把备用钥匙放在琴房前的地毯下。我俯下身,摸了摸地毯的背面,终于找到了那把备用钥匙。
我有些欣喜地打开琴房,按下墙上灯的开关,明亮倏然而至。
我定睛一看,琴房显然被装饰了一番,到处都是五彩缤纷的彩带和气球,黑板上还用粉笔写着“欢送晚会”四个大字,而桌上摆着一个蛋糕盒和果汁饮料。
看来何晓龄的话不是假的,她确实为我准备了欢送晚会。
可是人呢?何晓龄不在,周芸芸不见,其他人也不在?
我心里愈发觉得奇怪,正想给傅宴打个电话,问问他追上的人是不是周芸芸。没想到手机骤然响起,我看着显示屏的名字,迅速接起电话:“芸芸,你现在在哪里?傅宴刚刚去追你了,你见到他了吗?”
听筒对面一阵沉默,我担心地又问:“芸芸,你……还好吗?”
我屏住呼吸,不再说话,听到呼呼的风声不断灌进听筒里,我深吸了口气,又问:“芸芸,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半晌,我才听到周芸芸发颤的声音,她用不流畅的话语在说:“皙姐,我……我在顶楼的天台,你……你快点来吧。”
“好,你在原地等我。”
到了顶楼的天台,冷风森森,吹乱了我的头发,天台上摇摇晃晃的路灯忽明忽暗。我在原地驻足,不远处有个黑发披肩的女孩,身体半跪,背对着我。
我徐徐走近,轻声喊道:“芸芸,是你吗?”
到了近前,周芸芸忽然抬头看我,月色冷白,使得她的脸色更加惨白。她本来闪亮的双眼此时却空洞无光。
她的唇角在剧烈地打颤:“皙姐,怎……怎么办?”
“你……你怎么……”
我滚了滚喉咙,没说出后半句话。因为,我的目光微微偏移,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一个女孩。
她睁大双眼,仿佛两个黑洞,毫无生气,像个洋娃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而她的腹部上有一把雪亮的匕首,露出的半截在月光下发着寒光。
那人正是何晓龄。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