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在如此夜色下尤其触动人心,我徐徐侧头看他,不知为何,总是隐隐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眼前这个薄易,和我认识的薄易不一样。即使他拥有多个身份在我面前出现过,但那个最本真的他,我了解并熟知他。
可眼下的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像是那个真实的薄易。
这样怪异的感觉,让我觉得某一刻他就会远离我,就会消失不见。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我莫名其妙有些慌乱。
而他也侧过脸,我和他眼神交汇的瞬间,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唇弧的周遭有青色的胡茬。
夜色朦胧,星河浩瀚,我和他从乌篷船上下来,他静静地牵着我的手在古旧城漫步,我心里有很多疑惑,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在看守所的那段时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他是不是去整容了?要不然……
心头有太多困惑交织在一块儿,理不清,解还乱。
我沉默片刻,问道:“薄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别急。”他目光不断看向四周,并不想立马跟我说起这段时间的故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我迫不及待地追问。
可他却顾着逛古城的步行街,今天的古城是座不夜城,所有的店铺都亮堂堂的,络绎不绝的人群穿梭其中,把晚上过成了白天。
直到到了个甜品店前,他忽然才停住了脚步,“皙皙,帮我买个蛋糕吧。”
蛋糕?
我怔怔地看着他:“好好地吃什么蛋糕?”
“想吃啊。”他弯弯唇弧,扬着笑。
我咂咂嘴,说:“大晚上吃蛋糕。会胖的。”
他微挑眉,有些沮丧道:“如果生日的人没有蛋糕和礼物可能会有些沮丧。”
“啊?”我奇怪看他,惊呼道,“所以,今天是你生日?”
“嗯,我生日。”他微抬下颌回道。
“你生日啊?”我又惊讶又自责道,“可是我什么也没准备怎么办?”
“那就现在开始准备啊。”他耸耸肩不以为然。
“现在,来得及吗?”
“来得及啊,”他抬了抬手表说,“还差一个小时五分钟,我的生日才结束。今天的古城是座不夜城,我们爱呆多晚就多晚。”
话虽如此,可我要去哪里变一个礼物给他呢!
还未等我说完话,他随手指了指左手边的一间咖啡店,说:“我在里面等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不容易理了理思绪,我走进蛋糕店,看中了一个4寸加高的星球蛋糕,款式十分简单,整个蛋糕像是宇宙里的一颗星球。
买好蛋糕,我开始发愁要给薄易买什么礼物呢。
薄易是故意给我出这个难题的吧。
在这条古街里能有什么礼物独一无二适地合他的呢,我看了看这条古街,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头,都是一些纪念品和伴手礼的店铺。
我脑海里不断涌现出一些礼物的名称,剃须刀,钱包,相机……
所有适合男生的礼物,都显得太过稀疏平常。
我要送他一个不太一样的礼物。
最后,我只好走进了一家书店,思来想去挑选了一本《时间简史》付完钱后,我对着书店的店员,问道:“可以借我一把笔吗?”
店员递过了一只签字笔,我握住笔,滞了滞,在扉页写上了一行字。
等写完字后,我又找了家礼品包装店,选了一张蓝色星球的包装纸,让店员帮我把这本书包装了一番,才满意地回到了咖啡店。
薄易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侧脸望着窗外,冷峻分明的五官里偏偏有些许不易察觉的黯然神伤。
明明是他的生日,他怎么有心事了?
我提着蛋糕盒,走到他的那桌,他才仰头看我:“回来了?”
“我准备了蛋糕和礼物。”我笑盈盈地看他,边说边打开蛋糕盒,把蛋糕摆在了桌上。
他看了看蛋糕,笑着问:“是我喜欢的味道吗?”
我犹豫了会儿,有些紧张道:“完了,我忘了问什么水果夹心了。要不……”
“要不你喂我尝一口,就知道什么味了。”他挑着眉,明显在逗我。
“你怎么那么讨厌啊,”我轻轻嗤了一声,又问道,“要插几只蜡烛?”
“三只吧。”
“三只?”我疑惑看他。
他笑着解释道:“今天是我30岁生日,我怕把蛋糕插的千疮百孔。”
我噗嗤地大笑了起来,又道:“早知道我找店员要数字蜡烛了。”
点起蜡烛,我为他唱起生日歌,店里的客人也热情地一起配合我鼓起掌,唱起歌。我感到打扰大家怪不好意思的。薄易倒是慷慨地要请大家喝咖啡。
我偷偷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小声道:“这么多人,好像有点贵。”
“开心就好。”他好似真的很开心,半眯着眼吹灭了蜡烛。
我笑着问他:“许了什么愿望啊?”
“想知道?”
“嗯。”
“明年告诉你吧。”
“为什么是明年啊?”我嘟着嘴,难以理解。
他轻飘飘地笑道:“因为明年才知道生日的愿望有没有实现啊。”
切!我嗤了一声。
切了蛋糕,我扭捏地递过手中的礼物,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这条街实在是太短了,我也不知道该为你准备什么,你别介意啊!”
“干嘛那么紧张?”
“因为……怕你不喜欢啊。”我弱弱解释道。
他拆开包装纸,发现是一本《时间简史》微微有些惊诧,接着,打开第一页页看到了上面我写的那行字后,微笑了起来:“我喜欢这个礼物,非常喜欢。”
“真的吗?”我有些不信。
“你可能不知道,我很喜欢霍金先生,”薄易笑了笑道,“医生在他21岁的时候说他只能活两年,可他却靠着顽强的意志活到了76岁。我很钦佩他。”
我又问道:“你那么喜欢他,家里一定有他的这本《时间简史》吧。”
他点了点头,说:“嗯,有。”
“那我还是换个礼物吧。”
我准备收起那本书,沮丧道:“本来,我想找个不一样的礼物,但是……”
“这本《时间简史》不太一样,”他收起了书,解释道,“因为上面有你为我写的字。”
“你相信有时间旅行者吗?我相信。如果回到过去,你最想改变什么?”
他用波澜不惊的口吻读完了这句话后,抬头看我。
我双手托腮,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问道:“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你要改变什么?”
他皱着眉,眉眼深深真的在认真思考,过了会儿他却把问题还给了我:“如果是你呢?”
“如果是我啊……”我咬了咬指甲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道,“那我可能不会去卡妮娜岛参加那次比赛了,这样我就不会发生意外,也不会昏睡了11年。”
“如若如此,你就不会遇见我了。”他无情地为我下了结论。
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我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也是,如果我没有发生意外,没有在病床上躺了11年,小姨不会把客栈卖出去,也就不会有博弈旅馆,我也不会在11年后和你相遇。”
“原来改变过去,不见得是件好事。”我沉重地叹了口气。
薄易轻轻笑了声:“如果是我,最想改变的应该是一件事。”
“什么呀?”我又问。
“在那场意外里,我应该早些游到你的身边,救起你。这样你就不至于大脑缺氧,一躺就是十一年,”薄易顿了一下,继续道,“当然,我还有别的私心。”
“别的私心?”我困惑道。
“也许,我们就可以早11年在一起。”薄易轻扬薄唇,笑意渐浓。
“想什么呢,我那时说不定根本不喜欢你呢!”我脸色不自觉有些绯红,嘴里却在逞强。
“不会吧,毕竟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他显得有些得意,“不是应该以身相许的吗?”
“做梦吧!”我愠怒瞪着他,脸色更加晕红。
他用清凉如水的目光注视着我,用低沉温软的嗓音说:“那就做梦吧,求求老天爷保佑。”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又想求老天爷保佑什么?”
“从今往后的梦里都有你。”
薄易的话像是一个小波浪坠入我的心窝,徐徐荡漾开来。
当晚,我们就在古城住下,没有回市区。古城的很多客栈的房间都已经预定满了,唯独一家景区旁的客栈还剩下一间独立的星星房。
所谓的星星房是是270°的玻璃建成。房间的主色调是原木色,橘黄的床头灯散发着温暖又柔和的灯光。
正中央有一张很大的双人床,拉开窗帘一看,灯光闪烁,远处山峦,近处村落朦朦胧胧地勾勒了一幅素描画。
360度超唯美视线不过如此吧。
趁着薄易去了洗手间,我仰头躺在了床上,房顶是可遥控操控的电动天花板,我打开遥控,透明的天花板显露了出来。
漫天的星星像是一颗颗闪亮的钻石,忽闪忽闪地眨眼。
我有些倦意,可忽然想到自己还没和傅宴和小姨汇报今晚没回家的事情,慌忙直起身子和傅宴发了个语音道:“傅宴,我今晚有些事,没回家。”
片刻,傅宴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赤着脚走到窗边,压低声音道:“傅宴,小姨睡了吗?”
“嗯,妈睡了,可是姐,你今晚去哪里啊?”傅宴担忧道,“你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单单你被那个三哥就……”
早就料到傅宴肯定会唠叨我几句,但万万没想到傅宴一开口就是喋喋不休的念经。
“我只是出差啦,你别多想了……”我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出差?”傅宴明显不相信,“俞悦姐的钢琴学校还要出差,难道你去外地授课了?不行,我得打个电话跟俞悦姐确认一下……”
“别啊!”我慌张大叫。
傅宴奇怪问道:“为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你想现在那么晚了,你打给她电话,不是打扰她了吗?而且我答应她出差了,你这么问她,她还以为你在责怪她派我去出差呢。”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傅宴口吻微顿,似乎在思考我的话。
我心里松了口气,自己到底在干嘛,为什么要向傅宴撒谎……
“啊!”
我忽然大叫了起来,身后忽然有个力量把我腾空举高,我的双脚悬空了几秒,再落地的时候竟然踩到了两块软绵绵的垫子。
好像不是一般的垫子,还有温热的感觉……
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上有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时不时地闯到我的鼻子里,我震惊地低头一看,被白色浴衣包裹,若隐若现的长腿下,是两只温热的脚掌。
而我踩着的竟然是薄易的两只脚。
“姐,你怎么了?”
我心惊肉跳,怎么忘了挂了电话?
刚刚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我……”我心头一颤,语无伦次,“刚刚……刚看到一只蟑螂,没什么事了。”
“蟑螂?这酒店的卫生条件好像不怎样啊。”
“不跟你说了,我先睡了。”
不等傅宴回复,我急急地挂了手机,两只脚掌微微缩了缩,想要离开薄易的脚。
可薄易却把我的腰部揉的更紧了,我身体晃了下,脚掌还被牢牢粘在薄易的脚掌上。
“下回,别赤着脚了,地上凉。”薄易贴着我的耳边,轻轻道。
“哦。”我心跳的厉害,只好乖乖点头。
“如果实在想赤着脚……”
“那又如何?”
“就踩在我的脚掌上吧。”他低声道。
“……这不太好吧。”我滚了滚喉咙,弱弱道,“这样,我怎么走路呀?”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身后的男人忽然道,我徐徐侧头,离我的脸只有几寸距离的眼眸里依然闪着熠熠生辉的光芒,似乎比今夜的星光还要耀眼。
我还来不及问出口,他已经腾空把我抱起,我稳稳地坠入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声。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抱着你。”
我徐徐从他的怀中往上看去,他微微弯着唇角,浅浅弯度都是笑意,“你想去哪里,我都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