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谷咳咳了声,尴尬地说:“哦,不必麻烦阿姨了。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梁谷,你现在什么职业呢?”我问道。
“皙皙,我就在这个医院做外科医生……”
“哦,”我皱了皱眉,操心道,“据我观察,这医院没几个漂亮的女医生和护士,梁谷你得抓紧了,别让好看的都被抢了。”
梁谷脸更是烧了起来,只好道:“过几天就出院了,你得好好配合医生做康复训练,别再乱跑了。”
我点点头,扯着笑道:“知道啦,你刚刚不是说有话要说吗?”
梁谷笑了笑道:“你都把该说的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嗯。加油了,梁谷”我用力地拍了拍梁谷肩膀,仰头看了看梁谷。
他的眼中有千转百回的情绪,隐忍了很久,却笑了笑:“皙皙,谢谢你。”
“不客气。”我爽快地笑了笑。
又过了十几天,我的康复训练很顺利,医生允许我提早出院。小姨和傅宴早早就来接我,为我收拾行李,我收到来自医生,护士还有各个病房病患的礼物,我算是在这个医院里住的最久的钉子户,能够醒来,可以算是个奇迹。
坐上车,我透过窗户往外看去,那晚出门去旅馆,夜色深深,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个世界。到了白天,我才察觉这个世界变化太大,曾经的破旧小巷,矮小旧楼早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高楼大厦。
的士越来越开偏僻,直到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区前停下,我才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小姨和小傅先从的士上下来,而我却迟疑了很久才下了车。他们走在前面,见我还定在原地,小姨笑着道:“皙皙,到家了。”
面前的小区,记忆中的花坛还在,花团锦簇,仰头一看,八层楼房,外墙斑驳,目光所及是六楼的那个绿色的窗户,窗户周围的防盗网应该重新粉刷过,油漆发光闪亮。
我慢慢跟着小姨他们上了楼,她打开铁门,我紧随其后,里面的陈设还保持着记忆里的模样,我眸光微酸,从厨房,卧室,阳台,最后移步到了书房。
书房里还摆着那架黑色钢琴,上面盖着白色的薄布,我小心翼翼地掀开,手指在光滑的琴盖慢慢滑过。
豆大的泪珠终于没忍住落在了琴盖上,小姨道:“皙皙,如果你愿意住在这里,小姨帮你再收拾收拾。我一周会来一次帮你打扫一遍,家里保持的还是很整洁的……”
见我许久不吭声,小姨又道:“当然……如果你一个人住不惯,就搬过来跟小姨住,小姨的家里也为你留了一间房,大家在一起也不寂寞。”
我抬头,看见小傅对着我点点头,说:“对啊,姐跟我们住吧。我妈那么唠叨,也得有人一起分担一下……”
“傅宴,怎么说话啊!”小姨怒目瞪着小傅。
小傅冲着我挤了挤眼睛道:“我的意思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皙皙,你来评评理,傅宴说的话。”小姨把眸光转向我。
我认真回道:“我说句公道话,你们知道什么东西很顽固吗?”
“什么?”
“什么?”
“基因啊,小傅完美遗传了小姨的唠叨。”我坦诚回道。
小姨和傅宴彻底沉默。
“小姨,我想跟你一起住。”我又道。
小姨重重点头,很开心,傅宴也很开心。
过了会儿,小姨喊来了搬家公司,除了一架钢琴,还有一些我之前待在医院里的随身行李,收拾完毕,我忽然看到了放在大门玄关处的黑色雨伞。
小姨已经下楼,跟搬家公司的车一道回家。小傅气喘吁吁上楼喊我:“姐,车来了。”
我迟疑一会儿看他,说:“你跟小姨先回家吧,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傅宴犹豫地看我,我又推着他出门道:“放心吧,我傍晚一定回家。我身上有钱,不会走丢的。”
“那你千万要早点回家,不然,我又得被我妈骂了。”
“我看你比你妈还唠叨。”我埋汰道。
等到楼下搬家公司的车行驶远了,我才抓起玄关的黑色折叠伞下了楼。
隔了这么久,竟然忘了把这把伞还给薄易。
这次,我熟门熟路到了博弈旅馆的门口,一眼就看到在前台的林经理。他也看到了我,有点意外迎了出来:“许小姐,你怎么来了?这回是住店吗?”
“不好意思,上回闹了个误会。”我诚恳地道歉道。
林经理笑了笑:“没关系,可以理解,这里应该有你儿时的回忆。”
“我今天来是为了还这把伞的……”
我把手中的折叠伞递给林经理,他早就忘了那天事情,半天才接过伞,恍然大悟:“上回不是说了,不用还了,就是一把伞不需要特别跑过来的。”
我看了看周围,忍不住问了句:“你们老板呢?”
“他今天不在。”林经理回道。
“是读书吗?”我猜测,他十八九岁的年龄,应该要上大学了吧。
林经理犹豫了会儿回道:“他……不读书了。”
不读书了?
“你们老板应该很有钱吧?”我八卦地问道。
林经理显然没预料到我会这么一问,咳了声回道:“应该吧。”
我忍不住多问了句:“那你们老板家有矿吗?”
他眨了眨眼,可能有点不太理解我从何而来的推断,问道:“许小姐,你为什么这么问啊?”
“现在形容家里有钱,不是都得家里有矿嘛!”我诚恳地回道。
“哦,你说的有理。”林经理点了点头。
想想,我真是太闲了,竟然为了个陌生人操心,正晃过神,见林经理盯着我看:“许小姐,你来这,只为找我们老板吗?”
“其实……”
我正犹豫要怎么开口,自己也是有些私心的,来这里,还是想看看那架限量版的钢琴。
除此之外,如果能摸摸,又或者弹首曲子也不错。
“林经理,这位是……”
我回头一看,身后悄无声息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人,身穿黑色及膝裙,身姿曼妙,她很白,是在灯光下会发光的白皙,笑的时候眉眼弯弯。
“哦,这位许小姐是来找薄老板的。”林经理解释道。
面前的女人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薄茹晨,是薄易的……”
“哦,你是他的姐姐吧。”我猜测道,两个人的眉眼确实十分相似。
薄茹晨伸到半空中的右手,顿了顿,道:“哦,算是吧。反正大家都这么认为。”
我点点头,总觉得薄茹晨有些为难。
最后只好补充了句道:“其实,你看起来不比他大多少。”
薄茹晨笑笑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吗?他白天都不在。”
“我是来还伞的,然后……”我犹豫了片刻道,“我可以走近一点看看那架钢琴吗?”
我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架三角钢琴,薄茹晨笑了声:“看来你认识它?”
薄茹晨带着我徐徐往那架施坦威钢琴走了几步,到了跟前,我更加感受到了一种感官的盛宴,眼前钢琴有着流畅的线条曲线,完美的花纹点缀,75颗水晶装饰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光芒耀人。
我许久没移开眸光,囔囔自语:“这架施坦威限量版钢琴应该价值不菲吧。”
薄茹晨点点头,凑到我耳边说了个数字,我吓得打了个寒颤,感慨道:“你们家真的有矿。”
“想去摸摸吗?”薄茹晨笑着问道。
“可以……吗?”我犹疑地问道。
薄茹晨问道:“你会弹钢琴吗?”
我点点头道:“当然,我4岁学钢琴,拿过全国少年组钢琴比赛的奖杯,17岁就去国外参加比赛了,只不过……”
只不过我11年没有再碰钢琴,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弹好,可我的话还未毕,薄茹晨就催促着我去试试:“去啊,店里好久没人弹钢琴了,我想听。”
我踌躇了会儿,还是说:“还是算了吧……不太好……”
“怎么不好了?钢琴摆在这里就是弹的。”薄茹晨又道。
“薄小姐,如果老板知道会不会不好……”一旁的林经理也有点为难道。
“怕什么,他早上忙着很,没空回店里。”
顿了顿,薄茹晨催促道:“你去试试啊,别怕,这里有我在。”
我既兴奋又害怕地靠近那架钢琴,老师说过,真正的钢琴师是可以赋予钢琴以灵魂。我浑身颤抖,缓缓地坐在了琴凳上,身体端正,仰头的瞬间,感受到外面暖阳徐徐从米白色的蕾丝窗帘照进来的温热。
琴身上闪耀的水晶灼灼耀人,我盯着白黑色的键盘,仿佛已经有亢奋的音符在不自觉地往外冒出。
我缓缓地吸了口气,身体微微往前倾,手腕保持放松,五指立在琴键上,当指尖触碰第一个音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错了,僵硬的手指,迟钝的触键,我把一支好好的《悲怆奏鸣曲第二乐章》弹得一塌糊涂,悲怆的不成人样。
到最后,我连五线谱都记不清了还想蒙混过关,有人怒吼了一句:“你在干嘛?”
我惊恐地起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正眼去看薄易。
“弹琴……”我弱弱回道。
“你确定不是在弹棉花吗?”薄易冷冷反问。
我哽了哽喉咙,正欲辩驳,自己也没那么差吧,可看到薄易盛怒的眸光,我最后选择乖乖闭嘴。
他又问了句:“谁让你触碰这架钢琴的!”
我全身发颤,微微抬头偷看了他几眼,他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和上回那个夜晚看到的休闲装扮截然不同。他的脸庞太过年轻,这身成熟的正装总觉得不太适合他的年龄。但他穿起来还是满帅气的。
“你穿白衬衫还蛮帅的……”我有些答非所问。
他眼睛的瞳色很深,如夜色浓郁,冷冷回道:“我刚刚不是问这个问题。”
“哦——”我清了清嗓子,低声询问道:“你刚刚……问了什么?我没……听清。”
“你……”
显然我把他气得连话都说不稳了,他只好转向薄茹晨道:“我说过,不允许别人碰这架钢琴。”
“薄易,和她没关系,是我让她弹的。”薄茹晨解释道。
他的目光森冷,对着薄茹晨也口吻决绝:“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我的钢琴。”
薄茹晨眸光犹疑了阵,又道:“话是那么说啦,可是你不是也说,好的钢琴要和同道中人一起演奏嘛。”
薄易冷笑了声,他的眸光依然寒气逼人:“你觉得她是同道中人吗?”
“当然是同道中人啊,许小姐,说她4岁就学钢琴,17岁就出国参加钢琴比赛,还拿过全国少年组钢琴比赛的奖杯,难道还不算……”
我羞愧的面红耳赤,想恳求薄茹晨不要再说了,最后只好悻悻挥手:“哈哈哈……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吧。”
薄易忽然抓住了我的右手,摊开我紧紧攥紧的拳头,冷冷道:“长期弹奏钢琴的手根本不是这样的手指。”
我急于解释:“因为……因为发生了点事,所以有很大段时间没有练习……”
“是吗?”薄易冷冷质问道。
我低着头,不断道歉道:“对不起,我不应该没经过你的允许触碰你的钢琴,我只是好不容易看到这样一架限量的钢琴,想要摸摸,可是你那么凶干嘛……”
“我凶?”
“不是……凶吗?”
灼痛的手臂被男人抓着生疼,我想缩回手臂,轻轻一瞥的瞬间,猛然发现薄易右手上那只黑色漆面的手表上的秒针开始移动。
我有些震惊,怀疑自己看错,刚刚前一秒那块表明明还是静止的啊。
“怎么会?”我惊讶地盯着那块表。
薄易顺着我的眸光,迅速转移到右手腕,他定定地看着那块手表:“我的表动了。”
“是啊,你是不是……秒速修好了?”我老实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