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我说的是,自己是这家民宿老板的外甥女,不是……
我的眼珠子转了转,觉得哪里不对劲。难道面前年轻的少年是这家民宿的老板?
小姨什么时候把民宿卖了,我怎么不知道。
完了,现在误会大了。
那个年轻男人俯下身,仔细地瞥了我几眼,唇弧不动声色地扬了扬。
“您觉得我有这么大的外甥女吗?”男人问道。
“大吗?我才17——”
“17?”经理有点吃惊。
我动了动唇,见到二人怀疑的神情,咳了声解释道:“其实也不是17岁,会大那么一点……点点……””
说话的瞬间,我的身体终于可以支配,我揉了揉手臂,从沙发上起身坐好。
我暗呼了口气,年轻的男人又对经理道:“看起来她的身体没问题了,林经理,麻烦你帮她拦辆车,送回家吧。”
眼见男人就要走远,我忽然叫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猛地回身看我,嗓音冷淡:“薄易。淡薄的薄,容易的易。”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家民宿的招牌叫博弈旅馆的理由。
“我小姨是什么时候把民宿转给你的?”我又问道。
他迟疑了会儿,把眸光看向了林经理,林经理代替薄易解释道:“博弈旅馆已经开了八年了。”
八年!小姨八年前就把EASY客栈卖了,这里再也找不到以前的一丝痕迹。
而我装饰的39号房间,那间原谅之屋早就不复存在。
“许小姐,你还好吗?”林经理小心问道。
我这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哭了,根本无法控制的泪水就像是大雨倾盆。
改不了,根本改不了17岁爱哭的坏毛病。
身体明明不禁控制地一夜长大,可内心却永远停留在17岁那年。
我不过想找寻17岁那年唯一留存的记忆,却早已消失殆尽。林经理束手无策地看了看薄易,很是为难道:“老板……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纸!”我伸出手朝博易讨纸巾。
薄易愣了愣,递过一张纸巾,我揩了揩眼泪道:“不够,没看到我哭得这么难过吗?”
“给这位小姐三包纸巾!”薄易对着身边的林经理命令道。
“我……我又不是去厕所……干嘛要那么多啦!”我哽咽道。
薄易一时无语,只好再递上一张纸巾,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他才大声喊了句:“别哭了。”
“你干嘛那么大声!”我气鼓鼓地哽咽道。
他被我堵得不行,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你的手机响了。”
我从口袋掏出手机看了看,是小姨给我打的电话。
我按掉了电话,才发现小姨一连给我打了十几个,应该是发现我离开了医院,此刻着急的不得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回拨一个电话,旅馆大门上的风铃忽然响起。
看来除了我,还有更迟到来的房客,旅馆走进了一位神色焦灼的男人。
来人第一眼就看见了我,不等我反应,他就抓住了我的手道:“皙皙,终于找到你了。”
我懵懵懂懂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遍,还是不认识他。
“你知道我和阿姨,还有小傅找了你多久吗?幸好我想起,你一难过就会去这家民宿,可是……阿姨忘了跟你说,她把客栈早就转给了别人……”
他大约三十左右,穿着可体的白色衬衫,熨烫平整讲究,长裤笔挺,剑眉星目,是一位英俊的成熟男人。
他浅色的眸光中尽是深深的担忧,我有些失神半天没吭声。
“皙皙,我是梁谷啊!”他伸出手扶住我的肩膀,让我正视着他。
“梁谷?”
我从记忆里搜寻了半天,又惊又喜,18岁的梁谷还是个戴眼镜,容易害羞的男生,怎么转眼间就长成这么高大的男生了。
我踮起脚尖,摸了摸梁谷的脑袋,感慨道:“梁谷,你怎么长这么高了!你以前就比我高那么一点点,还有……你的鼻梁也高了,你是去偷偷垫了鼻梁吗?现在的技术有这么好了吗?”
梁谷有点尴尬地抓住我的手:“因为你11年没见到我了。”
我恍然大悟道:“对,我们11年没见了,没想到女大十八变,男大也能十八变呢,和我印象中的那个梁谷好不一样喔。”
梁谷定定地盯着我看,眸光里的情绪很复杂:“皙皙,是你11年没见到我,这11年里我几乎每天都会去看你。”
也对,是我遗失了这11年,而别人的11年还在按部就班地走着。
我有点怅然,扯了扯笑容同梁谷往旅馆外走,刚迈出脚步,身后的薄易忽然喊道:“等等——”
我和梁谷齐齐回头,薄易走到我的跟前,忽然拉回了我的手臂,我摇摇晃晃地到了他的身旁。
他漆黑清澈的眸光带着怀疑地看向梁谷:“许小姐,你真的认识他吗?”
“我……”我迟疑了会儿,我认识梁谷,但11年不见,我也不确定面前的人是不是梁谷。
“认识,也不认识……”我咬着指甲,有点犹豫回道。
“皙皙,我真的是梁谷,我们快回医院,别让阿姨着急。”梁谷急于证明自己的身份,掏出了身份证递给了薄易。
薄易接过身份证查看了看又递给了梁谷道:“即使你是梁谷,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许小姐认识的梁谷。”
梁谷有些怒了,扬起声音问道:“请问你是谁?”
薄易声音不大不小,却抑扬顿挫:“我是这家旅馆的老板。”
“老板?”梁谷显然对薄易年纪轻轻就是这么大的旅馆的老板感到怀疑。
身旁的林经理点了点头,确认道:“这位确实是博弈旅馆的老板。”
“即便如此,我带许皙皙去哪里和你有关系吗?”梁谷继续问道。
薄易轻轻扬起漂亮的下颚,目光灼灼,口吻坚定又不容疑问:“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
“因为,许小姐出现在博弈旅馆,所以,我要对她的人身安全负责。”
我有些感动,身旁的少年能这么替我着想,便用力地拍了拍薄易的肩膀道:“没想到你还蛮有担当的。”
薄易被我这用力一拍,有点震惊,说:“你在干嘛?”
“夸你啊。”我如实回道。
他清俊干净的眼里有几分戾气,隐隐的薄怒就要爆发。我还是识脸色的,糯糯道:“我……是不是拍的有点重了,我下回会轻一点的……”
薄易一看就是脾气不好的少年,他深深吸了口气,我心里“咯噔”一声,真的有点怕他会打我。
我慌张地双手交叉,又道:“没有下次,没有!”
梁谷只好说:“好啊,那我们再等等。有人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顿了顿,他又对我说:“我跟阿姨发了信息,她马上赶过来。”
事情突然闹大,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里是别人家的民宿,还好这个时间点并未有客人光顾。
小姨和傅宴赶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两人风尘仆仆,特别是小姨,衣服和鞋子都湿透了。我这才察觉原来外头下了大雨。
她神情憔悴,冲到我面前,抱了抱我:“皙皙,答应小姨以后别乱跑了。小姨这心脏和身子骨再承受不住你的离开了。”
我挽着小姨往出口处去,就要推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薄易,道:“那个,谢谢你啊,下回再见了。”
“下回?”薄易反问道。
“嗯,有缘再见。”
我笑着跟他挥手,薄易神情恹恹显然不喜欢我的告别语,僵硬嘴角,表情很淡漠。
四人推开门,我才发现外头的大雨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梁谷只带了一把伞,而小姨和傅宴共用一把伞。
薄易旅馆在半山腰,回去的路也很崎岖。我们正在思考怎么下山的时候,林经理出了门,他手里持着把折叠伞递给了我:“外面雨大,老板让我给你送把伞。”
“谢谢你们老板了,我一定会还伞的。”我接过那把黑色的折叠伞,感谢道。
林经理尴尬地笑笑道:“老板说不用还了,真的不用客气。”
“我肯定会还的。”我坚持道。
林经理为难道:“老板说……你……你要是坚持来还伞,他这伞就不借你了。”
说什么假话呢!
我夺过伞说:“你们老板真爱开玩笑!”
“如果不方便的话,需要我们送你们下山吗?”林经理又问。
“可以吗?”小姨问道。
“当然可以,老板刚刚特地嘱咐这么大的雨务必要把你安全送下山,”顿了顿他又解释道,“旅馆有配一辆六座的商务车,知道一条抄近路,很快就能下山。”
坐上商务车,我回头一看,夜色朦胧,倾盆的大雨中,客栈前影影绰绰的橙黄色光芒下,好似有一人站在屋檐下,往我们这个方向看。
回到医院,已经是凌晨2点多,还好我住的是单人病房,不会给其他病友造成困扰。
我打发了小姨和傅宴先回家休息,见到梁谷半天没动,我才问道:“你不回家吗?家人不着急吗?”
“皙皙,我有话想和你说。”梁谷眸光深深,似有很多话藏在心头。
“我能先问你几个问题吗?”我看向梁谷道。
他点点头,我酝酿了会儿道:“小姨,她……她为什么把民宿给卖了?”
“为了给你治病。”梁谷短短回道,。
“阿姨在你妈妈的坟头立了誓言,只要她活着,她就要等你醒来。因此,她和老公也离了婚,和小傅两个人配合照顾你。可能她的决心感动了上天,你奇迹般的醒来了。”
我攥紧了手,十一年,这十一年小姨他们一家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果不是我,他们会轻松多了吧。
梁谷担忧地看着我:“皙皙,我知道你刚醒来这一两个月就要接受这么多很难,如果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可以来找我。我或许可以做个倾听者……”
我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真的不回家吗?梁谷你结婚了吗?”
谁知梁谷面红耳赤地看我:“还……还没。”
“哦,”我点了点头,教训道,“那你现在可是大龄男青年了。”
话一出,梁谷奇怪地盯着我看,我振振有词道:“你看我干嘛,我还小,这事我帮不上忙,你得找我小姨帮你介绍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