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救命!”我吓得不轻,用力大喊。
我十分懊恼,刚刚就不该使那么大力气!
可是……刚刚那一下有那么惊人的力量吗?
“你还不赶紧下水救人?”女孩的同伴聚集在我的周围,推搡着我。
“你推了何小龄落水,怎么还敢站在这里。”
“何小龄要是死了,你就是凶手!”
转眼间,我已经被这些女孩推到了湖边,我根本不会游泳,摇摇晃晃了半天差点要坠湖。
倏然间,有一道身影先我一步落水,他的身子纤长,一跃而下到救出何小龄上岸,干净利落。
何小龄安然无恙,就是全身湿漉漉的,像是一只拔了毛戳了锐气的大公鸡。
她坐在旁边咳咳了半天,好不容易顺了口气。身旁的女孩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她起身,把软塌塌的刘海捋了捋,气急败坏地看着我,显然还想和我吵上两句,最后被另一个女孩拉走:“等等是Masked Professor的课,你还得回宿舍换身干衣服,我们就别跟她计较了。”
何小龄咬了咬牙:“算你今天运气好,饶了你。”
一群女孩悻悻而归,我这才注意到那位见义勇为的男生背影有点眼熟,眼见他越走越远,我追了上去道:“喂,你等等啊……”
他猛地回头,我吃了一惊:“薄易?”
他的黑色上衣已经湿了,上衣紧紧贴在湿漉漉的身上,若影若现神色还是一如往常的淡漠,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微微带着倦意地问道:“你要说什么?”
“我……刚刚你救了那个女生,谢谢你。”我真心道谢。
他哼笑了声:“该说谢谢的是他们,你怎么代替他们说了?”
“刚刚是我不小心……推她才会落水的。”我老实回道。
“你怎么推她的?”薄易问道。
“怎么推啊?可能是……也不是推吧,就是屁股撞了一下……”我越说越小声。
薄易动了动薄唇,似笑非笑:“你的力气还挺惊人的。”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背后,也感慨了句:“我也没想到啊……现在的女孩都那么弱不禁风吗?”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我紧紧跟在身后,忍不住问道:“你很早就不上学了?”
“嗯。”
“那你来学校是有事吗?”
“嗯。”
“是找人吗?”
薄易终于不耐烦了,皱眉瞪我,我缩了缩脖颈,有点害怕他忽然暴躁发怒。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S大的音乐系在哪里吗?能带我去吗?”我小声地询问道。
“知道。你跟着我走吧。”他口吻淡淡。
S大是一座有上百年历史的大学,很多办公楼都是民国保留下来的楼房,红砖结构,西式风格却有别有一番韵味。
我本想细细观赏一遍,但薄易的脚步很快,显然在赶时间。不一会儿,他在一幢白楼前停了下来:“这就是音乐系的教学楼。”
“谢谢啊。”我低头感谢,顿了顿,又道,“那天的事情很抱歉,我不应该不经你的同意碰你的钢琴。”
时间静默了几秒,我徐徐抬头,见薄易的一双清冷的眸光正盯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是真心道歉的。”
“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不是应该客气地说一句“没关系”吗?
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那天,我是有一点凶……”
“一点凶?”
“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义正言辞道,“是非常非常凶。”
空气骤然安静,他好看的眸光流转了番,好气又好笑地问道:“好,那需要我道歉吗?”
“不用啦,不用啦,不用这么客气。”
我摇摇手,笑了笑,抬头的瞬间看到薄易的脸倏然阴沉了下去。
我轻轻地吁了口气,自己只好僵着嘴角,不露痕迹地又把笑容收回。
“刚刚落水的女孩,她会游泳。”薄易忽然道。
“会游泳?那为什么装作不会游泳呢?”我不解地问道。
薄易轻轻嗤了声,又道:“为了骗你,这样他们可以把推你到水里。”
“啊,原来是这样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对啊,白痴。”
他漫不经心地吐字,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紧接着闲庭信步地走了。
我只好默默地看着面前的男生走远后,才耸耸肩,他好像真的很闲,可我好像也很闲。人家家里可能有矿,可我什么也没有,想想就莫名有点沮丧。
真是同是闲人却不同命。
我默默地走进白楼,在长廊上慢慢踱步,闲逛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忽然被一阵钢琴音所吸引,我的脚步不自觉地被这首轻松活泼的《土耳其进行曲》所吸引。
我加快了脚步,在一间教室的窗户停了下来,目光所及的位置是一架黑色的烤漆钢琴,钢琴上坐着一位偏瘦的男人,深咖色头发,偏分头,刘海蓬松,戴着一只黑色的口罩,穿着白色的衬衫,笔直而坐,窗外的阳光仿佛自动给他的身影打光,灼灼发光。
我陶醉在这样的钢琴曲,直到音乐戛然而止,他起身开始对着学生教学。
我趴在玻璃上仔细聆听,眸光一瞥,才发现这间阶梯教室,坐的满满当当,不仅如此还有很多人站着旁听。
我有些好奇这位教师有这么受欢迎嘛,等到课堂上有位熟悉的背影忽然起身,我才微微一滞,这人不是刚刚落水的何小龄吗?
我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刚刚他们好像说要去上什么人的课?
Masked Professor?
难道就是眼前这位蒙面教授吗?
“真是奇怪,为什么上课要蒙面呢?”我小声嘀咕道。
这时,忽然有人轻拍的肩膀,我不予理睬,身后的人不依不饶地又拍了几下。
“干什么,别吵我听课。”
身后的人又拍了几下我的肩膀,我彻底被激怒了,猛地回身想要大骂几句,见到傅宴咧开嘴角,笑靥如花地看着我。
“怎么是你啊,小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问道。
傅宴笑了笑道:“猜的呀,姐姐肯定会去音乐系。”
“为什么呀?”我奇怪看他。
他笑了笑道:“直觉啊。”
我狐疑看着他,他又解释道:“因为姐喜欢钢琴啊。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早就从音乐学院毕业,妈说了,你前途无可限量……”
傅宴见我脸色忽然低沉,停住了话,小心翼翼问道:“姐,我是又说错话了?”
“你没说错话,”我顿了顿又道,“你是说太多话了。”
傅宴不吭声了,做了个手势,把嘴角封了口。
他凑在窗台往里望了一眼,感慨了句:“原来是Masked Professor的课。”
“你……你认识Masked Professor?”我又问。
他微微动了动唇,问道“姐,我可以说话吗?”
“说,赶紧说啊!”我催促道。
“Masked Professor是S大的一个迷。”
“迷?”我反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姐,我这不是怕你嫌弃我唠叨嘛。”
傅宴有些委屈,我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有个毛病,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拼命说。”
傅宴清了清嗓子道:“那我说了,刚刚说Masked Professor是S大的一个迷,是因为S大的老师从来没有一位敢蒙面教学的教授,而薄教授是个特例,但这并不影响大家对他的喜欢啊。虽然蒙着面,但业务能力过硬,加上有双好看的眼睛,让很多女生早早抢位听他的课。”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傅宴继续解释道:“而且,大家都在猜测谁能一睹他真正的容颜。他什么时候能摘下口罩?这么多悬念,让大家更是难以抑制好奇心了。”
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傅宴催着我去吃饭道:“姐,去吃饭吧,S大的食堂伙食不错。”
“好啊。”
我跟着傅宴去了食堂,他点了几个小菜和干锅。傅宴见我一直没有动筷,便问道:“姐,你怎么不吃饭啊?”
“傅宴,我有件事想求你……”我小声道。
“什么事?”傅宴看我,有些奇怪。
我犹豫了会儿道:“我想,以后想来S大听课。”
“可以啊,我有空就带你来,只不过我最近在忙实习,所以会忙一点。”傅宴又道。
我补充了句道:“我不想站在门口听课,我想在课堂内听课。”
“啊?”傅宴震惊地看着我。
我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话确实很震惊,我已经28岁了,不去工作,来学校重新上课算什么回事?
我苦笑了声:“当我没说吧,小傅。”
傅宴一改之前话痨的本性,两人各自怀揣着心思,一餐饭吃的沉默寂寥。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偶尔弹弹钢琴也提不起劲来,最后决定还是去找工作。没有学历,没有经验的我处处碰壁。最后,只能去一个乐器行里工作。
其实也是个导购的工作,帮助卖卖乐器。
有一次,遇到了一位四十上下的妈妈带着女儿来挑选钢琴,店长让我去做个介绍,我给那位家长做了个介绍道:“因为放在家里用,立式钢琴比较合适。”
我指了指其中两款钢琴,介绍道:“这两款中小立式的钢琴比较适合放在卧室使用。”
母女纠结了会儿,那位家长道:“这位小姐,那你能帮我看看哪架琴比较合适呢?”
我犹豫道:“我觉得,你们亲自弹奏看看,哪款的音色更加纯正,洪亮。”
“我女儿刚刚学钢琴,我一窍不通,根本不懂哪架钢琴合适,小姐就拜托你试试吧。”
我犹豫了会儿,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店长,店长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代替客人试琴。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我走到一架立式钢琴前,介绍道:“如果你们的预算在2万块左右,我会推荐这款。”
我在钢琴前坐下,弹奏了一只简单的《两只老虎》演奏完毕,我惭愧地对着面前的客人道:“不好意思,我很久没弹琴了,所以弹得不好。”
话落的瞬间,面前那位十几岁的小女孩忽然激烈地鼓掌道:“不会啊,姐姐你弹的真好听。你好厉害啊。”
我怔了怔,忽然有片刻失神,眼眶微微起潮。
原来我还有观众,还有人为我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