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我没去S大,傅宴倒是急了,有天晚饭后,他和小姨在卧室嘀嘀咕咕了阵,又鬼鬼祟祟地出了卧室,见我还在客厅看电视,便往我身边坐下。
见我专注的看电视,一点也没跟他聊天的意思。他酝酿了很久,还没开口。
“小傅,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啊?”我侧头看了他一眼。
傅宴有点讶异,道:“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觉得你有什么事可以骗我吗?”我抓起矮几上的每日坚果,递给了傅宴,“你真的需要补补脑了。”
“之前又跟小姨在房间里聊得那么久,出来后,你就坐在这里如坐针毡,根本看不进电视,还不是有话和我说吗?”我反问道。
“姐……你最近为什么不跟我去S大了?”傅宴问道。
我握遥控器的手忽然一顿,侧头看了看傅宴:“我也很忙啊,最近在琴行上班。”
“姐,你不需要那么着急地去上班。”傅宴又道。
“我已经是成年人,应该要养活自己。”
“皙皙,那你的梦想呢?”
我仰头一看,小姨已经踱步到了沙发旁,蹙着眉,眸光里却有些担忧和疼惜。
我咳了咳,解释道:“小姨,我的梦想就是买套更大幢的别墅,咱们可以住的更舒服。”
“姐,你骗人!”傅宴直接拆穿了我,“你的梦想就是当钢琴家。”
小姨往我身旁坐下,语重心长道:“我刚刚跟傅宴聊了,我知道你想回学校上课,哪怕是旁听也好。所以小姨会全力支持你的。”
“对,姐,我那天不该表示惊奇。我们系里都有五十多岁的奶奶来旁听,什么时候重新开始都不晚。”傅宴笃定道,“我会帮姐姐申请音乐系的旁听生的名额。”
我沉默了会儿,看向小姨,认真问道:“小姨,你真的要继续养我吗?”
“皙皙,你在我眼里还是17岁的小女孩,我都养了你11年,还担心养不起你一辈子?”小姨拍了拍胸脯,义正言辞。
“小姨,你不会养我一辈子的,”
我内心翻涌千转百回的感慨,这次重新出发我一定要用尽力气实现自己的梦想。
“以后换我养你。”我笃定道。
“姐,你能不能多养一个。”
“吃猪饲料的话,可以考虑。”
“……”
第二天,是S大一百周年的校庆,傅宴一大早就带上我去凑热闹。因为校庆,S大十分热闹,校长发言完毕,就是舞台上的各种表演,傅宴看的入迷,我却显得有些无聊,便自己一人在校园里闲逛,校内支起了各种宣传语,连树上也挂着小横幅,林荫小道旁正举行各种游园会,人声鼎沸,整个大学校园充满着热烈的气息。
我在斑驳的树荫下走了段时间,不自觉地又走到了音乐系的教学楼。今天是校庆,学生停了课,整层楼空荡荡的,而我不自觉地被一种力量牵引着走到了那间Masked Professor教书的教室。
黑板上还留着Masked Professor手写的五线谱,十分工整,就像是印刷体。
我摸了摸烤漆钢琴的表面,又在阶梯教室里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端端正正地坐好,盯着黑板。
周遭静谧无声,外面阳光恣意,窗台上的蓝色窗帘来回晃动,课桌上倒影着斑驳的树影。
何曾熟悉的场景,我等了十一年,才重新回到学校。
我静静地坐了会儿,忽然听到有人在推教室的门。
我猛地一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做贼心虚般地整个人躲在了课桌底下。
我微微地吁了口气,听到门“嘎吱”被推开了,紧接着是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钢琴盖被打开,来人似乎坐在了钢琴前。
我屏住呼吸,侧耳聆听,当第一个音符跃出来,我却难以抑制一种兴奋又刺激的感觉,台上的人应该是Masked Professor,弹得是上次我听他授课的那只曲《土耳其进行曲》
我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旁听了Masked Professor弹奏了一只钢琴曲。
八分音符节奏,加上十六分音符来提高活泼感,因为整首曲的节奏很快,所以左手和右手的配合度需要完美契合。
一曲毕,我躲在课桌后,却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
台上的人却没有继续弹第二首曲子,他合上了钢琴盖,脚步声却不像是往门外,渐行渐远,而是一步一步地踩上了阶梯。
天呐,他在朝我这个方向靠近。
该不会是发现我了吧?
脚步声从中间的阶梯越来越靠近。我很是忐忑,背后热的微微渗汗,两只手趴在水泥地,整个人微微朝着左边爬,一下又一下,艰难地挪动着。
直到脚步声突然停下,我微微颤了颤肩膀,保持像只小狗趴在地上的姿势不敢动。
过了会儿,还是没有声音。
我心想Masked Professor难道走了吗?我滚了滚喉咙,整个人正准备换个方向,爬回原位,
身体拐弯的瞬间,一没留神,脑袋重重地撞到了桌底,我捂了捂头,咬着牙,疼的“嗤”了声。
“让你撞我,让你撞我!”
我气得不行,挥手用力拍了拍桌底,这回不止脑袋疼了,手也疼了。
我揉了揉右手,“嗷”叫了几声。
我嗷嗷叫了几声,耳边忽然响起了几声轻飘飘的笑声。
回头一瞬,一双白色运动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还是被发现了!
我面红耳赤,刚刚徐徐往上看,黑色可体的长裤,白色剪裁讲究的衬衫以及衣服背后紧实完美的身材。
可等到看到那张略微带着稚嫩的脸庞,我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站在跟前的人竟然是薄易。
薄易饶有兴致地环着双肩,轻嗤了声,问:“我还想问你,你在这里打桌子干嘛?”
打桌子?
“打……打桌边的虫子……”我结巴地解释道。
他面无表情,徐徐弯下身子,伸出宽大的右手,摸了摸我脑袋,问道:“疼吗?”
我心里“咯噔”一跳,近在咫尺的男人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再往上看男人的一双深漆黑色的桃花眼,微微有点不耐烦。
我缩了缩脑袋,有点局促地逃开了他宽大的右手。
“我问你脑袋撞疼了吗?”见我不回答,他的表情更烦躁了。
“一点点……”
“在地上当狗好玩吗?”
“一点点。”我来不及细想,就脱口而出。
薄易笑了,微微挑起眉眼,笑意灼灼。
此时的我双膝跪在地上,两只手向前趴着,整个人确实有点奇怪。
我慌张起身,拍了拍双手的灰尘,笑的尴尬道:“刚刚……刚和我朋友玩躲迷藏呢!”
“哦。”薄易冷酷回道。
“嗯……”我干笑了几声,“是不是有点无聊?”
薄易冷冷地瞥了我几眼,没说话,我又问:“那你呢?上回在S大,这回也在S大。你不是很早就不读书了吗?”
“谁说的?”
“你姐啊。”
薄易眸光微动,不咸不淡地:“哦”了声。
我发现薄易有个技能总是能把话给聊死了。
我有些惆怅,又问了句:“高中就辍学了?”
薄易看了我一眼,蹙眉道:“嗯,被开除了。”
“开除?这么严重?你做了什么事?”
“迟到早退旷课打架斗殴,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他态度慵懒,显得漫不经心,我却猛地拍了拍薄易的肩膀道:“没想到啊……”
薄易低下头望了望被我拍的左肩,又震惊地看着我:“没想到什么?”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了好久,他眼皮耸拉,漆黑的眼冷森森地瞪着我。
我好不容易停下笑声,看了一眼薄易,而他那种“老子不知道有什么好笑,再笑老子就想打你。”的表情一触即发。
我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笑了笑:“我是笑你撒谎,你哪里是那么坏的人!”
他抬了抬下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那么坏?”
顿了顿,他微微侧头把我的右手,从他的左边肩膀移开,语气寡淡道:“在我动手之前,没有人可以先动手。”
我……我那叫动手吗?
薄易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