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脱口而出的问题,我也有点意外。
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个少年感到好奇?
小姨摇摇头,说:“不知道,那次庆功宴很多中国的选手都有参加,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生意外,又或者很幸运地被救了”
我点了点头,当年的事情我还想知道一些细节,可细细想想,知道又如何,已经过了11年,很多事已然时过境迁了。
初秋,南方的天气,温度说降就降,已然有些微凉,周一,我起了个早,作为旁听生第一个出现在阶梯教室,我找了个最后面的位置坐下,过了半个小时,才来了三三两两的学生,直到学生越来越多。
我突然的出现,让他们对我的存在感到好奇。
“坐在角落那个女的是谁啊?”
“好像是……新来的吧?”
“新来的?”
“说是新来的旁听生,年龄比我们大。专门来旁听Masked Professor的钢琴课。”
“可是不是说Masked Professor的课不允许有旁听生吗?”
我埋着头,低头看着面前的《哈农钢琴练指法》,说实话,内心还是有些忐忑。
心里默默念着早点上课吧!
就在这时,一阵不急不慢的高跟鞋声敲着阶梯教室的阶梯朝着我慢慢靠近。
直到到了我的跟前,她居高临下,口吻挑衅道:“怎么是你?大姐,你什么时候成了旁听生?”
我徐徐抬头,那张脸庞画着精致的妆容,眉眼微挑,挑衅地盯着我看。
来人正是何小龄。
她冷哼了声:“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大姐!”
“阴魂不散?”我顿了顿,冷冷地看着她,“应该是你吧。”
我翻了个白眼,咕哝了声道,“真是奇怪!”
何小龄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全身气的隐隐发抖,但就是站在面前不动弹。
正当这时,上课的铃声响起了,她的同学在唤她:“小龄,来这边坐啊,上课了。”
她迟疑了几秒,刚迈出脚步,又改变了主意,回身对我说:“同学,我和你一起坐,可以吗?”
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并不是什么听课的好位置,但何小龄坚持要跟我坐,明显是有意为之。
“你要是没有近视的话,随意啊!”
何小龄咳了声,显然不希望坐在我身旁,但既然说出了口,已经覆水难收了。
此时,教室忽然有了动静,大家齐齐把眸光转向了门外,
入耳的先是有节奏的脚步声,不急不慢,却仿佛每一步都抑扬顿挫。
而后像是一道灼灼的光芒,闪耀又夺目,紧接着走进了一位浑身带着矜贵禁欲的气质的男人。
是Masked Professor。
Masked Professor走进了教室,身穿着一身薄薄的黑色毛衣,勾勒出他整个挺拔的背线和笔直的脊梁,再往下看,是一双赏心悦目的大长腿。
不变的是他还是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他戴着隐形眼镜,美瞳是深咖色,整个人沉静冷清,连喊得那句“同学,上课”也显得十分冷淡。
虽然遮住了半边脸庞,但我对他的样子十分好奇。
他有一头深咖色的微卷头发,慵懒又随性,而极黑的眉眼里寡淡异常,他应该是那种不苟言笑,有些阴冷的男人,
他上课不讲闲话,直接进入正题,但他说课生动,又加上自身魅力的加分,在场的学生都很认真。
我找出笔记本,持着签字笔,在笔记本涂涂画画。
本来还专心致志地听课,却不知不觉地走了神,再回神的时候,发现签字笔下的白纸多了一幅画。
自己竟然幻想了Masked Professor的真容!
想什么呢!好好上课啊,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有点懊恼自己的走神。
而何小龄陡然倾身而来,我用力合上了笔记本。她轻轻瞥了我一眼道:“你是因为Masked Professor才来旁听钢琴课的吧?”
我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目视前方说:“无聊。”
何小龄显然没有放弃,又道:“我看就是吧!大姐,你可千万别怀揣着别的心思,Masked Professor可不是你这样的人随便幻想的对象。”
“何小龄?”我微微扬起了声调,语带轻蔑。
“干嘛?”
“你很吵。”我平淡地回道。
“你说什么?”何小龄又反问道。
我冷冷地勾了勾唇,又回道:“我说你全身上下的零件都很吵!懂了么?”
何小龄被我气坏了,红嫩的双唇紧紧咬着,我怀疑现在要是下课,她会跟我打一架。
而我自动忽略了她,双眼盯着前方,何小龄觉得我在自动忽略她,有些恼了,动作愈发大了,手中的笔用力地敲击在桌上。
但是,何小龄不好爆发,只好阴阳怪气地又道:“好,我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我翻开手上的那本《哈农钢琴练指法》差不多十分钟过去了,何小龄打了个呵欠,举起手来道:“教授,我每天都要弹这只练习曲四五遍,这么简单曲我都背烂了,为什么要一直重复呢。”
《哈农钢琴练指法》里有60首练习曲,也是学习钢琴的敲门砖。何小龄明知故问,显然是想引起Masked Professor的注意力。
“既然如此,你上来给大家做个示范吧。”Masked Professor冷冷道。
何小龄有点意外,她没想到Masked Professor竟然让她上台做示范,沉默了许久,她没有动静,有点退缩之意。
“哈农在这本60首练习曲的第一条前只写下了高高地并正确地抬起手指,每个音都要弹的很清楚这样一句话,至于怎样高高地抬起手指,用什么力量来把音弹得清楚,我想何同学可能会有其他感悟。”Masked Professor继续道。
何小龄眼看覆水难收,只好上了台。Masked Professor刚刚教学的是哈农钢琴第七只练习曲,他让何小龄反手弹奏,反手交叉是一个新的挑战,Masked Professor临时增加了难度,让她猝不及防。
她开始慌了神,整首曲完成度很差。
等到何小龄从钢琴椅上起来,她显得面红耳赤,有点难堪。
Masked Professor把眸光放到其他同学身上,他语调平平道:“钢琴是一种非常具有灵性的乐器,你怎样对它,它便怎样待你,你用什么方法去演奏它,它便用什么样的声音来回报你。”
顿了顿,他口吻中带着薄怒,幽冷地看向了何小龄:“如果你对钢琴没有耐心,那么抱歉,你可以不用再来上我的钢琴课了。”
众人一片嘘声,Masked Professor发怒了。坐在我斜前方的男生低声道:“完了,Masked Professor生气了,这应该是他第三次在课堂上生气了吧。”
我忽然有点好奇,移动位置到了旁边的男生旁边,小声道:“Masked Professor生气需要那么紧张吗?”
“第一次生气,他没来上课一个星期,他是学校从国外请来的教授,算是我们学校的金字招牌。教导主任只好去请他回来。”
“那……第二次呢?”
男生也来了兴致,身子往后倾了倾,靠近我道:“第二次,有个女孩子无故旷课了一周,Masked Professor下了最后通令,不是那女孩走,就是他走。结果那女孩退学了……”
“这么惨……”我囔囔自语道。
“可不是嘛。”
“那这次他生气,会怎样?”
我又拍了拍前面的男生,想跟他继续讨论一下,谁想男生再也不回头了。
倏然间,教室静谧万分,仿佛落针可闻,我深深了口气,微微颔首,抬眼的瞬间,对上的是一双清凉的眼眸。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生气的模样?”平稳的口气仿佛不带任何情绪,却有无声的压力突然袭来。
我薄唇微颤,忙不迭用力地摇摇头。
“你——”
他拉长了尾音,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身旁的男人又道:“下课留下。”
他抛下了四个字给我,我硬生生地吸了口冷气,全身有点发颤。
何小龄回到桌位的时候,冷幽幽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获得了单独面对Masked Professor的机会。很得意吧?”
何小龄有病吗?我刚刚明明是被批评吧……
下课铃声结束,我坐在位置上,目视着教室内的学生散去,直到剩下我和Masked Professor,我才小心翼翼地走下阶梯,到了Masked Professor的跟前。
我低着头,怯怯道歉道:“教授,对不起,我刚刚在课堂上不应该和同学怯怯私语,不应该打扰教授的教学。”
“除此之外呢?”
身旁的男人居高临下的反问,让我莫名地有点局促紧张。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你还会紧张?”Masked Professor问道。
午后的阳光正盛,秋风瑟瑟,窗外的一棵梧桐树已经发黄,落了一地。
而暖橘色的光线静悄悄地弥漫在两个人之间。
时光仿佛在那一刻按了暂停键,无声无息地在二人当中流淌。
我轻轻吁了口气,偷偷抬头看他,两双眼眸对上的瞬间,他的眉峰挑起,那双眼眸温柔却又寡淡。
“可能……我比较怕老师。”我咬着唇,吞吐回道。
他轻轻嗤了声,似乎在笑,却看不到表情。
过了会儿,他才幽幽道:“你跟我走吧。”
“去……去哪里?”我疑惑道。
“怕了?”
Masked Professor背过身,迈着长步走在前面,我踌躇了会儿,紧紧跟在他颀长的背影背后,他的步伐很快,我紧紧跟在背后,有些吃力。
我跟他穿过幽长的走廊,到了转角的时候,他在一个墨绿色的木门前停下了步伐,他打开了木门。
我紧跟着他进了门,里头的摆设简单,他拉开了墨绿色的窗帘,外面的阳光丝丝缕缕地钻了进来,除了一个黑板,一架钢琴和琴凳外,整个琴房空荡荡的。
“哈农钢琴第七只练习曲你来试试吧。”Masked Professor打开钢琴盖,在等我。
“我?”我指了指自己,惊奇看他。
万万没想到,Masked Professor带我到单独的琴房是想给我指导。
“我……我可能没有何小龄弹得好,还是不在教授面前献丑了……”我耳窝微热,局促地回道。
Masked Professor环着双肩,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处等待我。
我抬头看了看Masked Professor,眉宇微蹙,眸光愈发阴冷,意味着他的耐心在慢慢消失,已经在发怒的边缘。
我在原地踌躇,知道难以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坐在琴凳上。
我翻开《哈农钢琴练指法》第七首练习曲的琴谱,规规整整地摆在了谱架上。
双手放在琴键上,形成一个天然的弧度,掌关节微微拱起,我用力地吸了口气,还是很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我还是没有敲响第一个音。
我骤然起身,对着身后的人抱歉道:“对不起,教授,我……我害怕弹的不好,像上次一样让您失望。”
“你不敢在我面前弹奏的话,那么,你永远都不必来听我的课了。”Masked Professor的声音严厉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