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这些日子的状况，用“乌烟瘴气”来形容，倒是不带一丝半毫的夸张成分。
请来的东海神人一副峨冠博带，模样倒真有些道骨仙风。而且见识更是分外的高明，一来便嘱咐久峦，在承乾殿四角都树上圣兽旗帜，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每到入夜则一众宫人焚香叩拜，那几盏长明灯里，据说养着宝络的“生魂”。
“你打哪儿知道的这神人？”霜晚听了文嘉懿汇报，一面觉着好笑，一面不由自主对久峦生出些轻蔑意思来：这样神叨有余而考量不足的骗术，也亏他敢信！
“虞府找的。”平丘倒是毫不隐瞒，“横竖不过是一身道袍，几件法器的花销呗——还是太子付的钱！”
“不过话说回来，小殿下倘若看上了承乾宫什么物件儿，自管问他去要。”虞平丘倒是会替久峦“大方”：“我估摸着，这会儿久峦除了妻妾，哪个也都愿给他。”
霜晚微微摇了摇头，试图将话题岔开：“虞先生知道么？梵音已得着位分了。”
“封的什么？妃？”虞平丘兴趣不大地追问着。
“荣贵人。”霜晚答道，“我估计，大概西宫娘娘也该寻她麻烦了。先做了她儿妇，眨眼又与她平起平坐，还要更得宠些。——以她的性子，哪里肯呢？”
“你先前说要喊人装鬼吓那西宫娘娘来着。”霜晚嘟哝一句，也提醒着平丘。
“好好好，这就办。”对于霜晚的要求，虞平丘总是带些近乎纵容意味的宠溺去答应。“府里倒是不曾有几个愿意做这个的女子——小殿下看温衡儿行么？”
霜晚鸡啄碎米似的点一点头。
“她扮鬼的话，我还是信得过的。”虞平丘打趣道：“她当初还同个梨园行的相好，甚至登台客串过两出儿。”
“嗯……”霜晚略略沉吟，“就让她扮那宝络罢，也好吓那西宫娘娘一吓儿。”
对于甄慕鸿，霜晚倒是分毫不掩饰恶意。在她看来，这内廷的风刀霜剑难容下半点儿情分，甄慕鸿要承担几乎是一半的责任。
温衡儿大概真真个儿是个会演的。一段日子下来，宫中也是流言纷飞，都只说椒房殿闹鬼，将皇贵妃娘娘吓得生了重病，整日价的卧床不起。
“她们有没有说，鬼是久峦招过来的？”霜晚笑嘻嘻问一句。“这神人自从进了承乾殿，赚到的金银，大概也够在扶风郡买上个几十顷良田了吧？”
“目前为止，大概也没人敢讲罢。”朝云在一边插嘴，“她们自然也晓得，若是得罪了太子殿下，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隐瞒不报，可也是重罪。”霜晚似笑非笑答上一句。“明晚让那温衡儿留几个血脚印在承乾殿里，才是真真个儿有趣呢。”
几个裸足的血红脚印出现在承乾殿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这消息仿佛是生着一双清明眼睛，才传去承乾宫外边，又“恰恰好好”地教玲芳听了去，而她，向来最信那神佛鬼怪之说。
“我听说西宫娘娘的贴身宫女讲，娘娘抱怨了太子殿下好几句呢。”宿兰不知打哪儿听见风声，正一五一十地向平丘炫耀“战果”。
“说的是什么？”霜晚好奇。
“也没什么太难听的，不过就是痛骂太子殿下终日不务正业，只晓得招鬼问神，倘若传去陛下耳中，还不知道该怎样责备呢。”宿兰一来不曾亲耳听见，二来也并不相信那几个宫女说辞。只含糊其辞地草草敷衍两句。
“那下次得再吓她一通。”霜晚下了论断，“多吓唬她几次，她可不容易同她儿子一条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