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那场春狩,至今还在为大梁百官所津津乐道。不为别的,单单是那少年有为的新任匈奴大单于,斡那小郎君的出色箭术,便足以令他们高呼一声“养眼”。
“女子倘若威风起来,便没有男子什么事了。”虞平丘还是初次见着霜晚戎装,一时半会儿竟也难以移开视线。
“你们一千年后的人,该怎么评价这副装束呢?”霜晚上前一步,伸出食指戳在平丘胸前,笑嘻嘻地问一句。
“又美又飒。”虞平丘答得倒是老实。
因着是个女子的缘故,霜晚自然分外的爱美。跃马裘是织造新贡的绛红绸缎。上边暗纹丛布,右臂上还特地绣着只下山猛虎。腰间束带一系,更显着身量稳称停匀。
“今天是个特别日子,便为小殿下挽个流星发罢。”朝云笑嘻嘻地替霜晚上好淡妆,将脑后青丝绾作一个耀武扬威的高束。
霜晚倒是不曾忘记挂剑,至于为什么要带着那剑,霜晚也有着格外充分的理由。
“万一哪个不长眼的说可惜看不到我同斡那夫妻并辔,便正好一剑劈了他狗头。”霜晚觉着,她既然为的是出这风头,便没法子防住那几个多事之徒的舌头。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大梁马上得江山,自然对军行武勇有着分外的讲究。每岁春狩,为的也是演习战阵,好应了那“国虽大,忘战必危”的祖训。
这一年的春狩,大概比匈奴大单于来朝的那年更要养眼呢。霜晚远远瞥见对过儿白蹄乌上一道颀长人形,一身宝蓝,襟底贴着水波样的银纹,生得更是猿臂狼腰,身量雄浑。若不是那副中原装束同那黑发墨眸,几乎要被错认作是个异族武士。
哥舒迟!霜晚半惊半喜地驱马上前,恰好也见着他向自己的方向赶,两马并辔在骊山道上疾速前行,倒像是五陵豪富人家的少年夫妻趁着春色正好来寻乐子。
远远的一道人影,驾着黄骠马,臂上还托着只隼,那猛禽仰天一声长啸,径直向远处山林飞了去。霜晚登即认出,那人正好是谭文起。
“我有鸣镝响箭,哥舒将军可有兴致看?”霜晚向哥舒迟暗示道,一旁马上到少年将军登时心领神会。
哥舒迟显然比霜晚要冷静得多,向四下看了一遭,才低声回应道:“陛下不在,放箭罢。”
霜晚挽起弓,向着那赤红披风的人影,壮着胆子一箭射去。她练箭时间并不长,对于自己的手法,自然也是心虚得很。
鸣镝的声音倒是不小,那谭文起一转头,将身子稍稍一偏,就这样避了过去。
鸣镝的威风本身便不在于那一支。一声锐响扩散在山林丛草间,周围登时射出百十支箭,齐齐奔了那谭文起去。
“他倒是死不足惜。”哥舒迟鄙夷地斜睨一眼那刺猬似的血肉模糊。“只是,这匹好马也实在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呀。”霜晚随口一句,“哥舒将军往后要什么马,我自管去御马监替你要来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