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府内,髡奴带着秦越人快步穿过中庭,向淳于海的寝室走去。
“行动计划的如何?”
淳于海已经可以斜靠着坐起来了,他的伤比想象中要好的快很多。他看到髡奴急匆匆地进来,忍不住问道。
“一切就绪。不过,还是要委屈一下你。需要你配合一下,装作病重的样子。我们必须要做出一种假象,让他产生轻慢之心。”
髡奴轻声答道。
淳于海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髡奴挥手便招来秦越人,开始给淳于海装扮起来。
病人的脸色需要更灰败一些,伤口上的绷带,也需要染上血迹,装作渗出来的样子……
秦越人已经答应出任医馆的馆主。
他对髡奴的邀请,很感兴趣,根本没有考虑两天的功夫,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便同意了髡奴的要求。
对于他这样一个游方的医工来说,束仪多少倒是无所谓,能满足基本的吃饱穿暖就很好。
但是要想拥有一个研究机构,却是十分困难的。而髡奴的给出条件,恰恰满足了他心内最渴望的一种需求。他很难拒绝。
还有一点,让他彻底安下心来的,就是髡奴对自己的赏识和他丰富的医术学识。
很多人只是敬畏医工,但在心底里却并不尊重医工。然而,他从髡奴第一眼就认定自己是扁鹊的诚挚神情里,看到的却是髡奴对医者真正的理解和尊重。
如今,髡奴已经成为淳于家族的实际话事人,对于自己的研究将有极大的帮助。
秦越人研究的血脉之学,根本不为世人理解。世人多以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自然不愿为人所损伤,因而视他的血脉之学为洪水猛兽。
但髡奴得知后却一力支持,并承诺他,将来可以找来罪大恶极之人的尸首,供其研究之用。
秦越人毕竟是后来的扁鹊,手上的技艺娴熟,装扮出来的淳于海,看起来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髡奴端详了一下,觉得很不错,就叫来管家老纪,去通知一下田因齐。
匆匆出门的老纪,刚走到府门口,就遇到了前来探望的棠邑大夫东郭升。
“见过君上,我进去给你通报一声。”
老纪拱手行礼。
“不用客气。纪总管,你且去忙。看你行色匆匆,是要去哪里啊?”
东郭升一团和气地说道。
“唉,家主伤重,去禀报太子一声。”
“前两天不是见好了吗?怎么又严重了?”
东郭升装作诧异地问道。
“一直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眼见着,就……”
老纪不由地叹了口气,脸上神色黯然。
“那你先去太子那里吧。我且进去看看老朋友,淳于大夫洪福齐天,应当不会有事的。你也别太忧心!”
东郭升说完,径自带着人进了淳于府内。
虽然从老纪口中得知淳于海伤重的消息,东郭升心内不由地一阵窃喜,却又不便在脸面上表露出来。
本来他就是来探望淳于海的伤情,这可关系到延续计划的成败,由不得他有丝毫的大意。
既然来了,那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看淳于海一眼,东郭升才能放心。
东郭升穿庭入院,所遇淳于府中之人,无不面带忧戚,不由地对管家的话又相信了几分。
“君上前来,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髡奴见东郭升前来,连忙过来见礼。
“见过东郭大夫!多谢您百忙之中,还来探望我家大人。”淳于夫人母子三人也纷纷上来,感谢东郭升的探望。
“老朋友了嘛,应当的。只可惜淳于大夫一世豪杰,居然被几个小毛贼咬了一口!”
东郭升还礼之后,来到病榻之前,拉起淳于海的手。
淳于海艰难地睁开眼睛,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算是致意。笑容却惨淡的很多。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未能成功。背后的伤口,因为移动,又开始隐隐约约渗出血来。
“你别动!躺着就好。老哥儿,福大命大,定然能闯过这一关!”
东郭升安慰着淳于海。心内却想着淳于海落到如此地步,怕是活不过几天了。明天太子返程,定然是要来探望的,自己也需要再去添一把火。
嘴上却依然在说:“老伙计,你要好好养伤,不要操心家里的事情。家事有你的新姑爷照顾着,小少爷也慢慢懂事了,定然会越来越好。真是遇上啥难解的事情,就让他们来找我,我多多少少还是能帮衬着点儿!”
“多谢君上惦念,冬先行谢过!”
淳于冬见东郭升说的真诚,再次行礼致谢。两个人的目光在一霎那间,有了交集,碰撞出彼此心知肚明的感觉。
淳于冬虽然还是小孩子,东郭升却觉得他已经开始有了主见。虽然遭逢大事,却决断果决,自己的孩子未必能比得上。
只可惜淳于海不能多看顾几年,该着淳于家族要灭。否则,让这个小家伙多锻炼两年,想吃掉淳于氏,怕是很难。
现在当然是没有了如此顾虑,等大事一了,不管怎样都要把淳于氏拖下水。在他的计划里,不仅仅是要除掉淳于髡,还要把淳于家族斩草除根。
黑锅嘛,一个人背是背,多加一个人,也无所谓。自己倒是还可以顶着擒贼的名义,立一个小功。
对于敢于算计自己的人,东郭升一个都没准备放过。
“君上世为胶东大族,又隐隐为我大齐异姓大夫之冠,淳于氏不才,惟愿攀附东郭尾翼即可。还望将来多多照拂,不使我淳于堕了祖宗之名,便是大恩!”
髡奴也不落于人后,示好的事情,谁不会做呢?
“好说好说。我们胶东诸家世族,一向同气连枝。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得。请淳于先生放心好了!”
如果淳于封地被田氏收归公有,东郭升自是不愿的。但若是被自己吞下,那又另当别论。
没有这一条的话,东郭升都认为在淳于氏培养个代理人也是不错的。
淳于髡虽然有点小小聪明,但是对形势还是看得清楚,又主动对自己示好,也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自己有机会独吞淳于氏,自然不肯再与别人媾和,分功于外。
谁不想灭掉周边势力,独自壮大自己的实力啊?
在战国这个大争之世,唯有实力,才是可以谈判的的筹码。如果自己可以独占胶东,即便临淄想拿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