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他奔跑起来的样子还像年轻时那么英俊潇洒。只是我难免心疼,四十将过半的人了,还要为我操心。
远远地便看着一群人从正路杀了过来——领头的穿着绯色官服,那便是了。肯定是那张友志,我便做了两手准备。大清门楼上的亲卫随着身着衮服的顾自忠一抬手,便扬起弓弩,随时瞄准;眼瞧着他带的人零零星星的大喊着杀的口气来,突然感觉这些人无可救药了。
于意云何,大清乃娑婆世界大国,国富力强,是名中国。曾过去五百年,端修省与子午沙漠都是边地,如今亦有善说的存在,属中国一部分。一路变迁,你觉着中国会是一个没有任何军事实力的国家?泱泱大国,万万子民。举袖成云,挥汗如雨。天威自然不可抹灭;他们二三十家丁就想闯我万丈皇城?
不得不说,这是无知,也是狂妄。实在可怜,不清楚外在,更不清楚自己。对于世界。自己是何等渺小便不清楚吗?真是有意思。就像过家家一样,你做爸爸我做妈妈你做大臣我做皇帝不行我要反你,哎呀我输了。
他们拿自己脑袋开玩笑,那且不能怪我。
一甩手,太虚刀赫然在手。金光不改当年色,好汉却不提当年勇。众人惊讶,我且冷哼一声,寒冷的空气中,金龙之色却冒着滚烫炙热。紧攥一下,只瞧见那光更胜,眼瞧那一小队人扬着不同的兵器杀来,顾自忠瞄着我,用那眼神提醒我,该动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瞧着我,而那些亲军们自然不。军人毕竟是军人,他们有着不同常人的定力;所有人都觉着怕我心软,唯独亲领军首领龙将军一脸风清淡然。此龙将军岂异人呼?即当日怒闯永思轩敢扰圣驾锦衣总指挥使龙生将军是也。
他对我可是一等一的了解,如此说可当真一点都不夸张。意义就在于,他能在此时对我摸索的一清二楚,这人我是必定要杀。但别人不觉着,他们怕我手软。这点小心思我还不清楚?如今已经站在这高台,若我放虎归山,他张友志自然不敢把我如何,却能把这御史大夫等人拉扯下来,这事儿就大了;因为关系到他们本身了。
突然的破颜一笑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等朕下去会会这群小混混。”说做是小混混一点都不假,你觉着家丁能有几把花拳绣腿?讲真,还不能小瞧那群混混,你看我当年在保定便是被一群小混混胖揍一顿嘛。
没有人阻挠,因为以我来说对付他们简直大材小用。百万兽兵在我面前似水荡尘一般风卷残云,它等都不能近身,况复加害?几个小混混又算得了什么;其实尤其在我这个角度,人世无常真不是空话。你有千般万般能耐,身死带不去。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
“陛下您看——!”顾自忠突然叫喊道。
难不成那人还有什么亲兵不成?或是那内阁翻了天与其狼狈为奸?若是这样,可能我真应该考虑一下如何反思自己了。一次是别人错,两次是别认错,难道第三次依旧是别人错?我执政二十余载,觉着最后悔的一次就是我十五岁成名的那次……当真后悔。
我为虎作伥,附虎双翼,不清楚那时候流失多少人才。话又说远,且听杀声四起,这杀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却混做一团,与那张友志带的人混杂在一起一般。
张友志突然带着人站住脚步,突然,他仰天长笑——眼瞧着到了皇城根儿底下了,这是如何的猫腻儿?
“援兵来了,援兵来了——!”下面开始有人高呼。
张友志不作言语。
想到此我感觉不对,那确定是内阁的援兵吗?我瞧向身后的内阁群辅,一个个畏畏缩缩胆战心惊的,讲真,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给那张友志助威,就莫说是带人造反这等天方夜谭的事儿。
——如果都不想要脑袋了,都翻天才好。
只听闻杀声四起,从正街上有主力前来,瞧见手中兵器不一,高举兵器口中振振有词。领头的人一身黑衣,金纹恍惚飘动,随着脚步,迎风,大氅一直在飘逸。
那人高举的文剑突然有一种冥冥之中地熟悉感,却又讲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好是奇怪,就是熟悉。这又是怎么回事?
心中突然安稳下来了一般。忆本正念,我心中开始讽诵毗沙门天王长咒;只见那批人遥遥而来,而我如今城楼观景犹如看戏一般。耳听得乱纷纷,云谲波诡,这更不清楚了一般。那熟悉的人于我愈来愈近,当我看清楚那一身团龙纹的时候;我怔住了。
——那是我哥!
突然想起那把文剑,难怪是那样熟悉。果真是冥冥之中地注定,不得不服气。后面跟着的还有滕延刚及那群家丁,不见得如何变那群人便被团团围住。
“你们叛变——!”人群中开始有人慌张地叫喊,刀剑一顿乱指,开始变得糟乱,只听各种刀剑出窍却没有立马厮打在一起。一个个也全都是孬种,哪里有见过真刀真枪的场面?且只知道欺负街边小商小贩逞个威风狗仗人势罢了。
张友志却不慌不忙,再瞧瞧楼上的禁卫与我,竟冷冷地笑了;我哥二话不说,抄起文剑大喝一声:“识相弃械投降,留你全尸——!”言罢,脚尖一扭,一个箭步径直冲了过去。滕延刚看此不留余地,更是提刀论剑冲在我哥前头;
“挡我者死——!”
甭说,这群人都很识相。竟然马上给让出了路——谁爱死在这地方?那一看就是胆小怕事又懂得见风使舵墙头草哪边有风哪边倒的,只见那滕延刚抽刀在身后一路向前冲,众人纷纷躲闪开。且见他目色杀光,抽刀不见血,他猛然地躲开,再见那张友志;只见面容狰狞,刹那之余,谁还没缓过神来,便见那脖颈以上开了口,最后头颅平整地滑落,只剩下狰狞的面孔落在地上,血溅有三丈高,后染红地面,不见容颜。
所有人见此都愣了,连我都愣了。最后一群人围了一圈跪倒在地,连连求饶。而我哥正站在血泊当中;滕延刚在御道上面对着我单膝跪地,“臣滕延刚前来救驾——!”
我当时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疯了一般往下跑。七日里不清楚我经历了多少些折磨,讲真的,这一点都不夸张。从小就不能和他分离一般,如今也是。驰骋在御道上,疯了一般地跑向站在血泊之中,倒地尸身旁边一手垂剑的他。风声在耳边呼啸,我竟开始发笑。
其实啊,我在笑恶贼被除,天下又将安宁。也在笑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陛下,陛下——!”顾自忠在后面追,高声喊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禁军一股脑地从承明宫冲了出来。一路零零散散的;忽然一刹那我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焦急。
我虽然明白了,但是犹像小时候一般的抗拒。
至他面前,在众人皆高呼仙帝万岁的时刻,站在血泊中的我却是有些安然;看着脚底下的尸体,鲜活的人啊……其实权利真的会让人变坏,诸如我。真是把人逼疯了,从前我真的不是这个样子。当他抬头看起我,却瞧见我心灰意冷的表情。
世间又有多少事情能把握好?嗨,这又何必自寻烦恼。自古以来多少英雄为此皇位折腰,笑百千过往,纷纷扰扰,身在其中才能明白你若想活就要让别人死。天下第一的苦,当真无人知。里面儿女情长,似是与之驳论,但是谁也不明了清楚。快意情仇,大概有许多传奇。上升到天下这个层次,那便是人骨之上万人朝,死生孤独有谁知。
太虚刀放在身前,抱拳拱手,作是揖礼。
“给兄长请安,兄长万安。”
“都是兄弟,不必多礼。”
“令兄长受惊,我心惭愧。”当我抬头,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几日不见,兄长可还安好?”
“安哉。”他淡然的回应着我。
我们心里都若有所思一般,似乎互相都懂,但是谁也不会说出来,谁也不会讲出来。只是默默地承受,默默地理解,默默地陪伴;三十一载如一日不变,愿花影翩翩,安照彼君。沧桑过往,犹如一梦忽觉。
转身面对皇城,而扬广袖;
“众爱卿免礼平身。”
“谢仙帝——!”
我伸手扶起滕延刚,眼神却依旧的冰冷。晨曦破晓,一切告终。那温暖照破朝雾,晓风初停。他瞧见我,没有心虚,但是却有些惊讶,有些不可理喻,但是马上低下头去。“谢仙帝……”支支吾吾地谢恩。
“你也该去休息了。”
这话有些可怕,一手拿着刀一手扶着他,告诉他可以去休息了,难免有些一语双关的意味;听闻于此他却毫不慌张,面不改色。不得不讲,此人定力可见一斑。
“这些日子在张府辛苦了你,处理好了便回去休息罢。”
“谢主隆恩。”
我又低眉瞧向脚边不远处的人头,本是想嗟呀一叹,不曾想变成嘲笑般冷哼。瞟一眼后,则是抬头面对大众,“典客大臣张友志意图谋反,罪不可赦,被我大清勇猛将军滕延刚就地正法。此罪不可免,但人已死。逝者已矣,悯其为大清国呕心沥血,哀其家有老小满门大堂,悲其受人蛊惑故,六族慰问,尸首安葬。”
“谢主隆恩——!”
“念及众人被其蛊惑,不知礼仪,不知廉耻,不知法度,不知天威,不如禽兽,实在可悲。予从新改过机会,再胆敢谋逆者,一经发现,我大清千万子民皆有权利取之首级;至我王所,赏银百两,严惩不贷!”
“草民……遵旨。”众等一一回应我,纷纷跪倒爬起叩首磕头,“谢陛下不杀之恩,谢陛下不杀之恩……”哭泣涕零。
四周瞧去,这群人我本应该全杀掉。政治如果不狠心,你这是有害大众!杀人邪身,诛其邪行,为于大众,不择手段。如今有人监视,看看他们谁有胆子再为非作歹!我是一国之君,注定我生而无自由;我是一国之君,注定别人儿女情长而我不可。
——不过,别误会。你的铁手腕必须是要以大众的利益出发。如果只是为了自己,那就是个昏君,糊涂车子,十恶不赦。
我该去见一个人了;
只见太虚刀又在我手里缓缓消失,当最后一抹金光明灭之后,手空空如也。放下手臂,束紧抹额,而正华盖,正着深衣,龙袍加身。扬起广袖,同人前行。且留偈言曰;
“钦天监副,前来有报,见龙大兴,天欲降福,厚赐斋家。是故问曰;帝王身侧,何等于人,持于斋戒,警醒自我,有大事耶?是有人也,持八关斋,今日最后,当得问曰,是人何名,在于何处。人姓官也,其名棋申。今日欲有,大事相告。朕当前去,以礼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