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我为小然涂药。小然的眼神有些闪躲,可又有一种坚定在悄然滋生。
“那霍家小哥是刀子霍家的?”我问道。
“是,父亲。”他疼得直咧嘴。
见这架势,我只好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有机会叫家里来吃个饭吧。”
这孩子一直没哭,唯有到了这时候却哭的一塌糊度,趴在我的怀里,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的哭。
“好孩子,听话。”我安慰道。摸着他的头,“刀子霍我跟他说,只要你俩愿意就可以。”
“你娘说的意思还有你姥的意思是,刘一氏我和你们大伯同出一脉,而你们大伯无后,我只有你们两个。如果你们再没有个一儿半女,刘一氏就又损了一脉。”
我如此说道。深叹一口气——因缘吧,我不强求;一代人管不了两代事,而且,这是他们的自由。不想让他犯难,因为这种与爱人生生拆开的事情,我经历过。我不想任何人犯难,真的……
“随缘吧,作为父亲,我只是希望你们过的随你自己的心意。我不能自私地把什么东西都压在你们身上。”
依着小然的性子,这事情“败露”了,宁可让人打死也不会牵扯到别人。而且,知道了就知道了,你咬我?咬我也就咬我了,我就这样。这性格真是,不知说是好还是坏。说好?不见得多好,死倔不改。说不好?这样的人反倒被人欣赏与尊重。
当晚,我和刘若没有闹任何矛盾。其实我们都清楚彼此心里想的是什么,更清楚那场生气不过是逢场作戏尔耳。床榻上,我们又开始漫聊;
“其实,我今天真猜不到你会怎么想。”她笑笑说,“真害怕你会生气,毕竟刘一氏只有我们这两个儿子了。”
“家族的问题不该施加给他们。”我回应道。“你知道我不会反对,相反对于反对的声音我会极度恶心。”
“但这涉及到了很多人,我有些顾忌。”她做事一向谨慎,其实不怪她会多想,我心里也有点打鼓。也大概,这就是因缘。随缘吧,随缘……
老太太就此以后也收敛了许多,对于两舌恶口者,一切恶业者,应设法调伏。此法可是随顺,可是金刚手段。是怒是骂,是笑是呀;其实,我心里都有数。人生不过逢场作戏尔耳,一家人又犹如菩萨眷属一般。所以,此又何如?
“孩子有孩子的自由。”我如是说。明眸不掩当年情,一眼情波,回忆着道:“你看我们当年,多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只是这么些年我们都被过往枷锁,被权利奴役。我们的身份,成了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她深叹一口气;
“是啊……”
“老了以为能清静了,这老娘成挂碍,子女成牵绊。”
“这可真是实在话。”
谈起过往,我们像老友一样挑灯而话,共剪床头红烛。经常一夜,没完没了。一盏灯熄了火,方才算开始要睡觉了。
这事儿翻篇儿就翻篇儿了,刀子霍他也不敢与我说什么。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要把感情想做是执着,问问你心里到底是爱这个人;爱这个人是这个人,还是爱的是外貌呢?瞧瞧摩登伽女,她明显属于后者。最后灭除妄想入定,其实也是好事一桩。
——可不能因此去否定感情。摩登伽对于阿难尊者是一种贪爱,世尊问她你爱阿难的什么?她说是眼睛鼻子耳朵种种美貌;那实际上呢?这美貌背后其实是卅六不净,种种污秽,实而无我。而世人的爱情是什么?不论你美丑穷富我都爱着你,不介于任何外在,不执著于任何外在,只因为你是你,我爱的人是你,所以不会变。
感情无错,但却介于身份。我与南宫的感情,我与刘若的感情,这就很明显了;我和刘若是夫妻,碍于身份我对南宫就不是一个恋人的身份。当年出家时候,我是比丘僧,对于南宫就不能用俗爱去衡量,时已辞别小我,故不可如在家人一般有爱情之想。
如果断了感情,那与榆木区别在哪儿呢?已经不是人了——是人就是有感情的。妄想成佛?做梦去吧。
感情,真是一种复杂的东西,它发乎于真心,深入到灵魂深处。这相当微妙,也相当有趣。世人因为有感情,有别于树木;有礼数,有别于畜生。有分别妄想执着烦恼等等,有别于大士。
其实如今的便是我想看到的——我只是默默期望着所有人都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我也希望我自己开心,又不会妨碍到别人。
也罢也罢,不提也罢。今人眼界之低,让我失望透顶。今人自私自我、贪婪无量也是让我十分无奈,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我的心思。一方面是失望,一方面是对于危害大众利益而气氛,另一方面就是心中无比的痛。
不去费心解说了,如此便如此般罢。为义的叫他继续为义,不义的叫他仍旧不义。霍晓,这很普通的名字——我儿子就相中了这小子?相貌平平,很普通的人嘛。其实,到头来喜欢还真不在于这些。
我刘一氏好歹是天家,但天家不吃不喝吗?天家的配偶不也都是寻常人?换句话说天家不也都是寻常家?讲真,这不过是烦恼妄想了。
那日我笑笑说——其实,我又多了个儿子。刘若也自然是笑笑,随着孩子的心罢。看得出来两个人有多好,令我想起了南宫;想起了林小爷和官棋申。愿这一对也将是菩提眷属,共修净土,同生极乐。
霍晓见我们有些紧张,而小然则开朗许多。经历过这些事情,大概老太太心里也清楚,她曾经的作为有些不妥。这么多年老了老了她方才意识到;也罢,意识到了就好。毕竟是我岳母,我当恭敬、孝敬。在我刚娶刘若时,受岳父岳母欢迎,我心里便开始将这二老当做我亲爹亲娘一般。心里未曾有过不恭敬,只是因为多年琐事,以家主的身份我不得不如此。希望二老也莫怪我的不是才对。
果真,有些感情不是一生一世的,是生生世世的;渗透灵魂里,最关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