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正!”师哥猛地打断。
我话就说到这么多,貌似……也不算打断罢……
尊上一笑,微微摇头,“无妨无妨,事已至此了,这事儿也是我接下来要谈的。”
师哥一阵的无奈。
“后事的问题一切从简。”尊上一声叹,“事至今朝,天下大乱。处处都用钱啊,不能在我的身上太铺张浪费。”
“尊上,徒儿一直有一个疑问。”我放下翘着的腿,“尊上,刀君升天后,到底按什么葬?火葬还是土葬?”
“都是土葬的。”尊上顺手摸了摸胡须。“而且是秘密下葬,任何人都不许知道。”
我点了点头,“那刀祖祠堂牌位前的骨灰,是怎么来的?”
尊上突然一笑,“那都是掩世人耳目罢了。”又是一声叹,“这些本是千古不变不可说不可说的秘密,现在我也将升天,于两位爱徒说也无妨。”
我听罢只是点头——我曾以为刀家的事情我也一知半解了,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不知晓……
“那,我记得尊上的故园是在剑阁。那是在京师过完年回剑阁,还是去剑阁过年?”
一般来说,落叶归根,人死都不能客死他乡的。这是老规矩老传统。
尊上哈哈一笑,“哈哈,我知道小正的意思。不过,何来故园与他乡之说呢?”
他的语气渐渐低沉了起来。捋了捋胡须,叹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寸王土一寸家。我们做君主的更是。我死在这儿,就像死在家中一样。我葬在这儿,也跟葬在故土一样。你说呢小正。”
我点了点头,“师尊说的有道理。”
这老家伙,得道成仙了这么多感慨……真是的……输给他了。
“而且,这刀君的位子,我也该让了。”尊上叹了一声。
这个事情,终于是到了我二人的头上了。
刀君,这个位子——我二人谁都不想做。
我二人的位子是很多人都羡慕的,可我二人都不这么认为。
一个平民百姓的日子,真心比这种纵横沙场的日子,好过得多。
平民百姓,一天在忧虑自己、自己家儿如何吃饭,柴米油盐酱醋茶。
而我们在忧虑的,是天下百姓如何吃饭,柴米油盐酱醋茶。
若有机会,我宁可做一介百姓。
人死如灯灭,功名都将付东流而去。能留下的只有几卷书罢了。
然而,万卷书里的几卷书,一点儿都不起眼——就像在历史的浩瀚长河之中,我兄弟二人也不起眼一样。
既然如此,我甘愿当一个不起眼儿的百姓,历史上不会有我一个字,后人也不会怎样怎样的评论我。也不必脑子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找个清静之地,一生。过舒心的日子,不必羡慕那些不用羡慕的人。
百姓的日子,其实也不容易,可,君主更难啊……
听罢,似乎,我俩都在想这个问题吧?——至少我是的,他,应该也是罢?
师哥和我情投意合,又是兄弟又是知己。他跟我的思想差不大多,但不易表现出来。看我二人,明显就是两个状态的人,实质上都差不多。
我的头发白了很多次,都需要再染回去。师哥则不同,奔四了的人,一根儿白头发都没有——就是留胡子,显得老成很多。
“我觉着,一儿不错。”尊上长舒一口气,连连眨眼——他也在考虑。“胸襟广阔,装得住事儿。凡事懂得以动制静,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我们师兄弟俩,真的与历代刀君子弟不同。有的人为了一个刀君的位子,甚至兄弟俩都要闹掰了。
然而我俩,都不想当,却都是刀君子弟。唉……
“小正,你觉着呢?”尊上又将话儿推给了我。
我一笑,扇子一展于胸前,微微一笑,“师尊,这问不着徒儿啊。”
此时,师哥脸色略显几丝不安。
这是在试探着——不管谁是刀君仙帝,我们终归是兄弟。生活二十几多年的兄弟。木疙瘩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俩大活人?
尊上点了点头。“你兄弟二人,是我看着长大的。”突然深舒了一口气,“一个老成稳重,心胸开阔,万事安静,且懂得变通,脑筋不死。年号太虚。为师真是没看错。”
一声叹,叹中,似乎,还带着笑意。“另一个青年有为,少有所成。胆大敢为,又精明至极。文能戏诸侯,武能破天地。曾经为师准备定年号为清虚。希望你清心寡欲,登得仙道。后发现,此年号不适合。且定为碎虚。”
又是一声叹,“为师的两位爱徒,真是让为师为难啊……”
“尊上。小正发表一下我的观点。”
尊上点了下头,示意我可以说了。
“小正自认为,小正的脾气不大适合去完全接管朝纲。”我一声叹,“小正自知,小正是个感情用事之人。小正甘愿辅佐师哥,佑子禄江山。”
尊上点了点头,手缓缓放在了椅子上,一声叹,“一儿呢?”
师哥却是勉强一笑,“尊上,历代刀君都是崇文尚武。弟子文武都不及小正师弟,何来让我即位之说?尊上?”
尊上哈哈一笑,“哈哈,为师有你们这两名仁义弟子,此生无憾啊。”说此句,脸上丝毫没有不悦的表情,倒是一脸笑意。“你两兄弟甚是奇怪。过往皇家刀家,为了争夺一帝王的位子,打的你死我活。今朝你兄弟二人竟谦让了起来。真是实属不易,实属不易啊。”
我二人听此,对视一眼,一声苦笑。
哪是谦让啊——我俩现在恨不得去当局外人。
“这事儿。”尊上突然一笑,“再议吧。”
我二人也只是点头——尊上也甚是为难。
或许他清楚我哥俩儿的心——只是,碍于地位,碍于规矩,他不能说。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说。就算是说出来了,也办不了。
这就是帝王的悲哀,位置越高越悲哀……
“行,幻仙。”尊上冲门外叫了一声。
幻仙走进门一跪,“臣在。”
“去,将一儿的龙袍给朕取来。”
黄袍加身?
“小正。”尊上又叫了我一声,“你的为师还没有令人做。你呢,一会儿去挑个样子。我马上令人去做。”
话音未落,且听脚步声一阵,一抬头,幻仙端着个盘儿,正中央有个天蓝色龙头,细看——衣服上面是龙身。
我一声笑,右手在上抱拳,“多谢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