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儿啊，你那身衣服已经穿很久了。”尊上微微摇头，两声啧啧，“哪有皇家子弟穿的那么素朴的衣服的。快看看这件衣裳合不合你意。”
师哥起身抱拳行礼，起身却是一笑，“尊上，人不可貌相啊。我觉得我这身衣服挺好的，不如。把这身衣裳给小正师弟吧。”
尊上摇摇头，“这怎么能行，小正为师会再为他做的。”又是连连摆手，“这可不行，不行。”
“师哥。”我一声笑，“你就收了吧。”
“尊上。”师哥一脸的笑，“都得知我太虚以朴素简单为代表，您这赐我龙袍，这不是打我脸呢么？”
谁知尊上听了，突然哈哈一笑，“哈哈哈哈……爱徒真是口才有加。”收回笑容，却还是满脸洋溢着笑意，“行行行，随你了。这身龙袍就当为师给你的。你怎么处理你随意。”
师哥一笑，行礼，“多谢尊上。”
师哥走近，幻仙低下头，道了句武皇。
师哥应了一声，端过衣服。
我起身，见师哥向我走来——此时我也不好说什么了……黄袍加身到加到我身上了……
不过，师哥朴素简单，却是真的。
这么多年，我次次翻他衣柜，无非就是那几件平常穿的衣服罢了，有的衣服还有补丁。
我右手在上一抱拳，见师哥走过来，手举过头顶，微微哈腰，道一句：“小正谢过师哥。”
师哥一笑，“甭拘礼数了，都是兄弟。”师哥推了一下手中的盘子，示意我接过。
我起身，接过盘子。
师哥突然又是一笑，腾出了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正好你现在没有衣服穿，哈哈。”
我一笑，“多谢师哥。”
师哥一点头，坐回了座位。
我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才发现——里面还有一枚扳指，一串儿珠串儿。
那枚扳指，好像……好熟悉……
这不是普通扳指——这枚扳指上面还有一颗翠绿的宝石。看起来很沉重。
正常的扳指都是用玉石或者玛瑙做的，桶状的。这枚扳指倒是像戒指。
那串儿珠串儿，似乎也不一般……
黄色的，十分剔透，八面玲珑，一点儿瑕疵都没有。还带个黄色儿的穗儿
“师傅，这扳指和珠串儿。不一般罢。”我望着这俩物件儿，问了一句。
尊上听罢，笑眼，捋了捋胡须，“是啊，这是我一位老友给我的。本来想你俩一人一个的。谁想一儿不喜奢华，也就都落你手了。好好传承下去罢。”
我一点头，“弟子谨记。”
尊上的老友……会不会和怀慧老和尚有关呢……
看这扳指，和那青戒指那么像……
而且，里面妖气纵横来回翻滚，恐怕，不是什么善茬儿。
然而那黄色儿的珠串儿就不同了，一股金光渐渐透出，一股子正气。
这都是什么来路……
或许问尊上也问不出什么——他近些年来身子不好，就是就坐宫中，也不出门，也不出宫。
镇国寺什么的，他也未必清楚罢？
“师尊可知道镇国寺？”
尊上似有所思，又点了下头，“知道，是当朝的国寺。就在出了京城边儿。”又似乎带着点儿惊讶，“你执政这么多年，不清楚么？”
我一阵恍然，“啊……没有，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出现过。”
“唉……”说到这儿，尊上突然叹了一口气，“想我那老友就是镇国寺的住持，不清楚他近来可好啊。”
“敢问尊上老友法号为何？”——世间还有如此之巧的事儿？
只见师哥的目光也是十分不淡定，惊讶的很。
“啊……”尊上应了一声，微微张嘴，“他叫怀慧。”
怀慧老和尚！果然不错……
这个寺庙存在了这么多年了……
如今，还是香火鼎盛啊，成为了国寺。
是啊，那是刀祖诞生成长的地方，那也是刀祖一直留恋难割难舍的地方……
那里有刀祖的师兄师傅，有刀祖成长的脚步，还有为自己殉情的人的影儿……那个地方，多么难以割舍啊……
师哥一阵惊讶，却瞪大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儿来。
尊上看看我，看看师哥，看到一个镇定一个都傻了似得，一阵纳罕，“诶我说，二位爱徒。你俩怎么了这是……”
师哥马上收回惊讶的表情，摇摇头，“啊没有没有……尊上。”
尊上似乎十分疑问，但说了没有，他也不好问些什么，也就不问了。
此刻，我的心情很乱……
我不清楚我该不该去触及那些——或许是不该。那都是过去了。人有无数过去世，怎能去追究呢？逆天而行终是不好的罢。
可人就是这样……越是说不要，越是想去触及。
我还没到京城的时候我就在想，若真是有镇法寺或者镇国寺这个地方，我一定会去。哪怕千里万里。哪怕比走长安还要辛苦，我也要去。
现在我才发现，它离我近在飓尺，那个人，那个师兄。亦离我矩尺之遥，我却再不敢触及。
我知道，我可以知道，我自欺欺人的知道，我希望是……
他是刀祖的师兄，他活了那么久……
否则，他不会告诉我这些，为什么我曾经没梦到，现在却梦到了？这不是个偶然……
我在畏惧着，却还想去触碰。我不清楚为什么……
有时候我安慰自己，一切的事情都过去了，过去的终归是过去的，不必追究。
可，那个念头是始终压抑不下去……
我明知道，就算是再见面，他依旧不会说什么。只是三言两语的暗示，不会告诉我什么，只是会叫我一声“陌施主”而非是“陌师弟”。
我不清楚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什么想法——就像刀祖跪在天王殿前，淋了一夜秋雨的时候一样，根本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有时候连自己做了些什么都不大清楚。
或许，有些事情压根儿就不应当去触碰——往近了说，是我与冷梦轩的相遇。往远了说，是我的前世。
自从，我与她相遇，到今朝。留给我的是回忆，是离殇。
或许，若我不认识她，我可以更美满一些，有妻有子，君临天下。
我不会变得那么多愁善感，那么忧郁。
我知道了前世的事情后，似乎，我也变得惆怅了，不管哪一方面。
有些事情，我渐渐发现，我竟然不敢面对了。曾经，我完全没有过，不论是大事——外族侵略。还是一些生活小事。
“陌儿，你问这个有事儿么？”
陌儿？！“啊？！”
“小正？”
呼……我听错了……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尊上微微疑问，却如何也想不通罢？“难不成你认识他？”
我听罢，一笑，摇摇头，“不认识。”
“哦……”尊上捋捋胡须，点了下头。“行，你在沙场上下来还没搭打理吧？”
嗯？老头子怎么看出来的……
尊上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哈哈一笑，“哈哈，我伸手摸摸你的青丝。”
我一摸——好家伙，都是血渍！
妈蛋！真恶心！
我一脸厌恶的看看手，甩了甩，“尊上，你说你让我摸什么啊……”
尊上又是哈哈一笑。
“你回头看看小正。”
我回头一看，突然看见兵器架上寒光一道。定睛一看——那不是我的大刀么？！
“诶我大刀怎么在这儿啊？”
师哥白了我一眼，“你当你那破玩意儿谁都能拿得动啊？”又微微一笑，“我早让鹰王找人给你送回来了，那东西连我抬起来都费劲。你也够厉害的。”
“那我其他的行头儿呢？”
师哥倒是一阵不知，吧嗒一口烟，“在高盛那儿呢。”
“那高盛呢？！”
“高盛不是让你安排跟着鹰王去弄住所去了么……”
哦对对对……我这脑子……
我猛地拍了下头。
“哦对了。”尊上的脸上还是洋溢着笑，你俩的头发都剪掉一些吧。尤其是一儿的胡子。守国孝三年的话，一定会长很多。尤其是一儿你的胡子。”
我二人应了一声，——赶紧的，老头子这边儿完事儿了我去剪下头发，洗个澡。
“成，小正你先去洗澡吧。”尊上点了点头，一笑，“我们小正要成了邋遢鬼儿了。”
我一笑，起身左手在上抱拳——妈蛋的右手太脏了，“谢尊上。”
这明显是还有话儿跟师哥说，先让我走。
“不过，尊上。”我起身，一笑，“我朝尊上借俩人儿用用成不？”
尊上连连点头，“成啊成啊。我永安轩也用不到几个人。”一脸笑意，“啊……为师知道了。”又明白了些什么——这老头子，倒是没糊涂啊。
我一声笑，“谢尊上。”
我一个转身，冲门外喊道：“幻仙幻魔！”
二人从外屋儿进来，席地单膝一跪，“臣在。”
二人穿着素朴，一身刀家的道服，颜色较深——他们俩是内务臣卿。说白了就是打理君主衣食起居的，也有权利干涉政事。刀家的分流方式，还是和皇家的不大相同的。
“把衣服和大刀给我拿着。”我一甩头，转过头才见得，幻魔身上背着个行囊。
“是！”
“诶你俩等会儿。”他俩刚起身，刚要动弹，就让我给叫住了。
二人相互对视一下——似乎想，我又做错了什么……
哈哈哈哈……尊上那老爷子一这么说，我就这样想。哈哈哈哈……
“幻魔你背着的是什么？”
幻魔愣模愣眼的看着我，“您的行头儿啊。”
“哦……”我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说实话没有那东西的牵绊，真觉着好轻松的啊……
“小正啊。”尊上道了一句。
我转身，抱拳，“徒儿在。”
“没事儿的话，在这深宫大院儿里就别带行头儿了。带一把佩剑就行了。”尊上又意味深长的捋了捋胡须，叹了一声，“唉……人心隔肚皮。任何一件事情都可以被人诽谤的。在这深宫大院儿中，得处处注意啊……唉……”
“弟子谨记。”
——说实话我也不大爱带那种东西……真的很重……
“武皇……”我转身一看，说话儿的幻魔汗都下来了……“武皇咱能快点儿么……”
“你……你怎么了……”我一阵纳罕，“你拉肚子了？”
“什么啊……”幻魔微微哈腰，“你一身行头儿太沉了武皇……”
——这么重么……
“啊……”我一阵的恍然，“成成成，赶紧拿着走吧。”
我这话儿没说完，且听脚步声一阵，抬头一看——鹰王来了。
“成，幻魔你轻松了。”我一声邪笑，“鹰王，把幻魔背上的行囊，接过来。”
鹰王气儿还没喘匀，突然听我一句，接过了幻魔的包儿，看了一眼尊上。
尊上只是一笑的样子——都笑出声儿了！
“这下轻巧了。”幻魔一笑，“谢谢鹰王老哥。”
鹰王没理他——算了，他对别人就这样儿……我不大介意。
三人各自分工好了，一人拿点儿什么，最后闹个幻魔最轻巧——端着衣服？！
我向尊上行礼告退，走了出去。
“奶奶个熊的，这多少个人都能让他分配的均匀。”尊上笑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