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夜点之后,我们又闲侃了一会儿,见外面风雪见小了,修罗王和高盛高强三人又回去了。
在回住所前,我给他二人写了一封书信,让他们到时候就去随即差遣锦衣卫就可以了。
唉,我这一晚上啊,又睡不着了咯。
我就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门外。
没有他们的闲侃了,我突然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嗯,或许这是人的本质,人总会这样。
“鹰王,你先睡吧。”我缓缓闭上眼,又缓缓张开,对我身边儿站着的鹰王吩咐道。“或许,我今儿晚儿就打发到这儿了。”
鹰王听罢,于我身后一愣,后应了一声,“是。”刚想迈动步子,却又停住了脚步,“武皇,要不要为您准备些什么?”
我僵持着一个的姿势也动了动——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样挺好。”
鹰王知趣的点点头,道一声告退,往偏殿走了。
夜晚如此宁静,落雪仿佛也有了声音。
是啊——她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岂止会有声音呢?
每当我心事重重的时候,她总是静静的看着我,我俩静静的对视,什么也不说——或许这是她最好最好的语言了。
若有冷梦轩的陪伴,她便一直看着我,看着我俩,静静的陪伴着,没有任何怨言,不会吃醋,不会耍脾气,不会闹别扭。
冬天早朝的时间比较晚,看风雪不减,这架势至少得下到明天天明。
似乎我在怕些什么,却不知道我怕的到底是些什么……
想着,我左手拍了拍龙椅——这把椅子日后就不再是我的了,这座宫殿也不再是我的了。
这都是我恨不得丢掉的东西,现在似乎,我倒是有几分留恋的情谊。
我不大清楚我要怎么面对这种东西。
两个结果——一,师哥登上帝位,我就此征战沙场。
二,我登上帝位,师哥就此征战沙场。
两个都不是个什么好结果。
可结果就是两个其中的一个啊……
是啊,两大难题,让我一天都面对尽了。
一则,朝中大乱。二则,帝位而传。
说实话传位这个问题,我死都没想到会这么早就发生……唉……
我真有点儿,一时间接受不了了……
此间滋味,又能与谁人……
似乎鹰王也清楚,我的心情很乱,他的话也比以往少得多的多。
是啊,虽然我觉着他死板的很,但他还是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死板的,他对我还是挺了解的,毕竟,都是发小儿,这么多年了,榆木疙瘩都得了解些我了吧?
他清楚,或者说谁都清楚,我一直在逃避两件事——她死,这个“事实”,还有传位的问题。
没错,这是我一直都想逃避的。
因为他们对我来说,都太过残酷了。
对我来说有多残酷?比我杀死那么多人这个事实,还要残酷……
生死什么的,对我来说,早就是无所谓的东西了,有所谓的就是,我怕我死后无人祭奠,更害怕有人为我肝肠寸断……
事至今朝我才发现,我原来一直是一个纠结的人,而不是一个果断的人。
那场梦,那场真实的梦境,他告诉我了这一切。
不管结果如何,我兄弟二人都得分别。当然,不是刀君的人遇到的风险肯定要高于刀君的。
那我宁愿这个风险我来承担——毕竟,想当年我十五岁孤身一人,独破乱军五万余人,头颅遍地,我一身血浴。最后杀的他们剩下三千人归降子禄朝,他们首领的头颅,都不清楚在哪儿了,子禄朝的人在头颅之中翻了几个月愣是没翻出来。
就此我武皇的威武名号,就传遍子禄朝了。
这样一来,若我承担此风险,或许我承担的比他小。
一来战场我去的多了,二来沙场上的一般将士,也都斗不过我。偶尔杀杀他们的威风,也是有必要的。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尊上他也比较看好师哥。
行,我似乎也没有什么纠结的了。
我与他日后的分别,只是暂时的而已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大好时光,大好美景,我有什么理由去伤心呢?
不过,再一想到明天的那个抉择,我这心里啊,又是几分不舒服。
想我当年大刀在手无人能敌,一脚一头颅,鲜血几乎完全的遮蔽住了我的双眼,我能看到的只有遍地死尸、头颅,尘土在天边,和天汇集到了一起。
那时我从未想过我为什么去战争,我为什么去杀人,那些人到底无辜与否?
此时我似乎可以理解尊上的一句话了;
…………
那日我在风火大殿后花园习武,尊上见我是一武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在远处看着。
待我歇息了下来,把我叫到了一边。
……
“小正你如此喜欢习武,那你可知道你为何习武?”尊上那时候还算年轻的,七十多岁?
当时我只是一笑,“因为喜欢。”四个字,四个简单的字。
“习武人,也是处处为难的……”言罢,尊上摇了摇头,“你不清楚你面前这个人该不该杀。”
“若是好人,则不该杀。”我很淡定,“若是恶人,诛九族亦不多。”
尊上听罢只是笑笑,“你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多善,到底是多恶。善里是否有恶,恶里是否有善。”又是一声叹,“且不说善恶与否,你不清楚他是否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妻儿兄弟。关键时刻,他若要伤你,你别无选择,只能杀他。”
………………
此时此刻,一刹那间,我似乎理解了尊上的这句话。
对方若是善人,那有可做过恶事?对方是一个恶人,又可曾做过善事?只是被心魔笼罩走上邪道?
且不说对方善恶,对方是不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对方是不是上有母亲下有妻儿?他若是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妻儿又是怎样的悲痛呢?
然而,当你被威胁的时候,千钧一发的时候,你想不到这些……
我杀的那近三万人,个个儿不都是为父之子,为妻之夫,为子之父?
悲哉……悲哉……原来我这一生,做了那么多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