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信,呵,我倾尽半生,换此信一封。
罢了……罢了……
现在,我连随心所欲,被嗔痴左右的勇气都没有了。
压在我身上的东西,还多,还多……
我不清楚她是怎么想的——就像是,她也不清楚我为什么要不见她一样。
不管这场梦是真是假,这至少,能让我二人,都消去一些伤痛罢。
她不想见我,那就不见罢——就像是,我自私的决定我不见她一样。
“她说了什么?”
听纸张摩挲,信件再次被折叠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却是倒了一口凉气。目光,从手中的信纸,挪向了师哥,“她说,她不想见我。”
师哥的目光瞬间就是一个变——从微微平淡,瞬间变得十分疑惑,“为什么?!”
“她没说。”
言罢,我一声苦笑,微微两摇头。
师哥现在会多纳闷儿?这俩人儿,是玩儿些什么呢?
那日相思,巴不得马上就可以想见。今朝,近在飓尺,却不相见,只想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是啊,千古奇闻啊,千古奇闻啊……
“这……”师哥一阵焦急,漫禅房转悠,“等着我,我去拦住她。”
言罢,转身开门就要走。
“罢了……”
“罢了……”就两个字……此言,它就像是千斤索一般,一下就绊住了师哥的脚步。
师哥猛地转身——我看到的,是十分纳闷,加上几分怒气的目光。“不是我真想不通你们,为什么都相遇了,为何不见一面?”
是啊……为什么啊……
似乎,我也说不清楚……
就像,她也说不清楚……这是一样的……
我微微抬头——望到的,不是天,而是棚顶,“相遇未相见,这和相识未相守。不是一样的么?”
禅房,这一瞬间突然静了下来……
师哥,似乎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或许他真的不想,让一个爱的人失之交臂吧?
其实我也不想,可,事已至此了……不是我先说的不想见,而是,她先说的不想见……
——她是个结,无形的结。然而,她将这个无解的结,系在了我的心上。
现在,我不想追究,不想询问了……
这一切终究是无果的,那我何必追求一个无果的结果?
我曾问过师尊:
“尊上,您如何看到我与冷梦轩?”
师尊不语,良久,顺了顺长白胡子,目光望远眺了去。
“这没什么怎么看不怎么看的。”突然,师尊叹了一口气。
此一叹气倒是惹起当时的我,一阵疑问。
“尊上为何叹气?”
“该来的总会来。卿儿,你何苦追寻为师一句空话呢?”
说来,倒也是罢……师尊所言,不假。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师哥似乎,也管不了我。
或许他不是管不了我,而是不知如何劝我,不知从什么地方入手劝我罢?
就算是,他能把我劝通了,那冷梦轩那儿,他怎么办?不照样料理不好么……
事至今朝,也无何余地挽回了。
我不清楚是伤心过头儿了,还是不伤心了——我竟然,没有感受到一点儿压迫感或者不安。
“笔墨伺候。”
师哥也无奈,一声叹,转身推开门,“传文房四宝。”
不一会儿,寂霖端着进来了,放在禅房的桌子上。
“老臣告退……”寂霖一行礼转身走了。
我起身,下了炕,坐在了桌前。
沾了沾磨好了的墨,抬手刚要写,袖子不小心搭到了宣纸上,再撤走,只见血迹沾到了宣纸上。
还好,是干的,不碍事儿。
“轩:”
我突然,犹豫了——我不太清楚我要说些什么了……
“轩若如此,卿拦,亦拦不住。”
“事已至此,再无挽回。只请轩珍重,莫再念,莫再念。”
“此去一别千里万里,你我若有缘再相见,许是形同陌路,许是尴尬一阵。许是如何。”
“那都只是许是。”
“你说你喜欢南山,你说你爱那个地方,更爱那里的宁静,那里的山水。”
“你说你喜欢长安,你说你爱那个地方,更爱那里的清晨,那里的萧琴。”
“若你想回,那两个地方始终在等着你。”
不知为何,我的语气中,似乎,多了些挽回。
“你我二人十余年之情,抵不过几年的分离。”
“可曾记得那日,你我二人对诗?笑我落笔匆忙,而我看到的不是落笔匆忙,而是双字如人,相望。”
“你我二人,亦如双字如人相望,再合拍,亦不能相守。”
“此去一别,分离两地。夜凉如水,已无对方。”
“犹记那年千里行前之夜,你我二人望月无言,贪那丝丝微凉,彻夜不眠。”
“那时那刻那番景,此生再无二次。”
“若你还想回去,一定会有人等你。”
“汝若夜风,吾于高处,凭栏之处,亦有夜风呼啸而过。”
——我终是拦不住她的。她,也终是拦不住我的。
“如汝所说,情深,缘浅,亦无果。情愈深,缘浅,殇愈深。如今,殇深,深过情。但愿此言是对的。”
——我不想,再出现什么折磨了……长痛,不如短痛。这也是,一个解脱罢?
“此信简短,潦草,无内容。望轩,珍重。”
“此去一别千里万里,孤身一人,切记小心。”
“我不知,我还有几天的清闲日子可以过。”
“正如轩言,我是天下之君主,之栋梁。如今天下之浩劫在即,天下之兴亡,匹夫皆有责,何况我一天下之君主?”
“我亦不清楚,我会什么时候死去,沙场那种地方,随时都可以掉脑袋的。此一来,吾也了无牵挂。”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若你无那一下,也便无此书信了。”
“我会代你向师尊问安,我会告诉师尊,你还活着。”
“若师尊问我,你为什么没有回来。我就说,你去了长安。想来,师尊也不会多问的。就像那年,我游走长安,师尊也未多问一般。”
“情深不寿,这词,真的很不错。”
“末了,轩此言,上世已言矣。”
“马正卿”
——最后,提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