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一眼,似有所知,转过头。
我在纸窗上掏了个小洞,正好能看见里面的场景。
皇帝抖了下袍盖,席地一跪,摘下滴了当啷的,带着红穗儿的帽子。——上面还插个避雷针……
“孙儿叩见仙帝老祖宗。”一低头,将帽子放在地上。
这本不是皇帝见仙帝的礼仪。
若是同辈,皇帝见仙帝应互相拱手作揖,然后并入一座。
若是其中有一个高一辈儿,小辈儿见长辈儿要鞠躬行礼,长辈儿应赐座奉茶。
若是其中二人相差两辈儿,小辈儿见长辈儿应行跪拜礼,长辈儿应令其平身,若是久坐,应当赐座奉茶。
不管谁的辈分高,礼仪都是如此。
然而,辈分论来,顺昌帝是尊上的侄子,是我哥哥。顺昌帝的儿子当然是尊上孙子辈儿的人,是我侄子。
按天家的辈分来算,我都是爷爷了……
按天家的族谱来排,我应当排行老四,师哥排行老三,顺昌帝排行老大,子禄老爷子排行老二。
尊上坐在永安轩的座位上,似乎在睡觉,听闻此言醒了,吧嗒两下嘴,一把白胡子,一身素衣,眉毛都要到脸颊了。
慢慢的睁眼,发现昌意帝还在那儿跪着,“啊,皇帝来了。快快请起。”
“谢仙帝。”
一旁的奴才扶着皇帝起身。
“幻仙幻魔!来人了怎么也不吱呼一声!”尊上老爷子向门外喊去。
我记着,尊上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得清永安轩格局,能看得到外面一块儿地儿。
永安轩与别的地方不同,永安轩没有按传统的宫廷阁楼来建造,而是随着老爷子的心意打造的。
按尊上老爷子的位置说,尊上老爷子右手边儿算是个书房,只不过没帘子没盖子的,黑地砖儿,中间桌子,桌子上堆了一些书籍,笔墨纸砚,两侧是书架。尊上老爷子脚底下还有一瓷缸,瓷缸里放的都是表完了的字画儿什么的。
尊上老爷子也好点儿这玩意儿,没事儿找个画师给自己画幅画儿什么的,自己提笔几个大字什么的。不过,我当徒弟的还真得承认,尊上老爷子的字儿,写的真是比我师哥俩人加起来都好。
左手边儿,明显是比右手边儿大,一个空场子,边儿陈列着许些兵器。我就站在他左边儿,兵器什么的也挡住了我的视线……
这地儿没有床,没有卧房——尊上老爷子坐着的那把椅子,就跟床一样了。
这地儿日夜黑白灯不断,尊上老爷子想睡就睡一觉,想发呆就发呆——以后我也要过这样的日子……
而且这宫殿没有门,冬天经常就有风吹过来。到时候就得烧炭——老头子不冷奴才们冷啊……
偏殿都是奴才住的,新人巴不得都来永安轩伺候,待遇特别的好。
幻仙幻魔只应一声,对偏殿奴才道了一句奉茶。
“赐座赐座。”尊上老爷子连道了两声赐座,指了指书房前过道儿上的桌椅。
皇帝右手在上抱拳作揖,“谢老祖宗。”
我定睛一看——妈蛋!那帮人何许人也?皇帝大拇指上的扳指都模仿的那么像?
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没有两块玉是纹理姿色相同的。除非是仿的。
可他怎么能仿出来呢……一定是见过皇帝!
这就奇了怪了啊……
看来,这要牵扯进来更多的人了。
着实难办啊……
皇帝坐下后,茶叶上来了。
幻魔冲我一笑——我没理他,还在专心看着他二人。
“皇帝,您的茶。”
皇帝点了下头,幻仙将盖碗儿放下,后退几步,转身走了。
“不知,皇帝突然造访永安轩,可是找朕有事?”尊上老爷子倒是听点明话题的。
老爷子喜静,这点,我兄弟二人知道的可比别人知道的多得多……小时候经常因为我太过吵闹,被尊上训一顿……
“啊……”皇帝端起盖碗儿,又放了下。
“尝尝。”尊上他老人家似乎看出来皇帝要喝一口水,结果被自己一句话打断了——老手一伸,摆着皇帝那方。“这是大红袍,不知道你喝的习不习惯。”
皇帝有端起盖碗儿,端到嘴边儿,拿盖儿轻撩茶汤,饮一口,吧嗒两下嘴,目光一闪,“仙帝老祖宗的大红袍,可比我那儿的好得多啊。老祖宗?”皇帝放下盖碗儿一笑,“等下请仙帝老祖宗割爱给孙儿一些如何?”
尊上老爷子笑着捋了捋胡须,“好啊好啊,皇帝认为朕的茶好,朕高兴还来不及呢。”话锋一转,“幻仙!快包一些大红袍一会儿给皇帝送去。”
幻仙一回身儿看了一眼我,往里喊了一句,“得嘞老祖宗!”
幻仙又往偏殿跑,我目光落在屋里,一把把他抓住,“幻仙,平常,尊上老爷子也这样?”
幻仙一阵汗颜,“可不是嘛,老小孩儿老小孩儿,总喜欢这么溜我和幻魔。”
我松开了手,幻仙右手扶着左胳膊,活动了一下,“武皇您手还是这么没轻没重的……”抱怨了一句。
“成,你去吧。”我一声笑,“一会儿我仨一人一碗儿大红袍。”
幻仙一声啧啧,“怎么?您还跟皇帝吃醋了不成?”
“妈蛋!”我骂了一嘴,“你这么看扁你家爷儿?我是看看那死皇帝小老儿说没说瞎话而已。”
幻仙摇摇头,“唉……成。您办什么事儿都是对的。走了。”
妈蛋……上哪儿摊上我这么好的主子去……
皇帝放下茶碗儿后,腼腆一笑——都四十好几了……那胡子比师哥的还重……“仙帝老祖宗,今日孙儿早朝,见两名刀君子弟,打伤了御林军士,后进了宫。仙帝老祖宗可知道是谁?”
尊上老爷子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目前尚没有人来找过朕,说有刀君子弟入宫,更没有人打过御林军士。”
皇帝似有所想,点点头。
尊上老爷子也似有所想,但是摇了摇头……
这俩人儿……俩老家伙儿玩儿上心计了——不过,小家雀儿哪能斗得过老家贼呢……
“那……”皇帝微微低头——他在纠结要不要说,又抬头看着老祖宗,“老祖宗,有没有可能是二位叔父?”
尊上老爷子也纠结了,后还是否认了,“不能不能,要是你二位叔父作为,肯定会比你先一脚儿到朕这儿来的。就算不是,也得跟你前后脚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