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若姑娘,天亮了……”
“嗯……我知道。”刘若短叹了一声,带着几分颤音——明显,这是哭了。“再等等。再等等罢……”
鹰王不语。
“雨若姑娘,这再等,仙帝也不会醒了……”
“顾自忠!”顾自忠话音没落地,就让鹰王高声喊住了。“多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下去!”鹰王又是一声喊。
“是……”
这一轩的人怎么都这么狂躁了——因为我的死么?
呵,我从未想到,我的死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其实,也不算大啊。国家大事,比他俩人的情绪大多了。
“这几天他总会比我早起来,那天……那天他这么就……”说着,开始抽泣着。
也不知这抽泣,七天内有多少次了。
鹰王在一边叹,叹,叹……
“鹰王大人,仙帝生前曾交给过我两道遗诏。”
鹰王听到如此似乎有点激动,“鹰王刘萱琦跪接仙帝圣旨!”
“鹰王大人自己看罢。”
“这……”片刻,鹰王似乎看完了,道了一声,“那仙帝有没有说别的?”
“仙帝说,若他登基一定会善待诸人。”
鹰王几分犹豫,“好……”
突然,他冲我走过来,在卧榻前,跪,隔着黄色帘子,我看不清。
“仙帝,生前您高瞻远瞩,殁罢也不例外。臣虽然有很多不解之处,不过臣一如您生前一般,您说什么,臣必定如是奉行。”言罢,一叩首。
——真是,关键时刻辩忠贞。有此臣卿,此生无憾。有此兄弟,此生无忧;有此佳人,此生足矣了。
这七天来,也难为了这刘若。
她得顶着多少的误解,说服鹰王,说服顾自忠,安稳住所有王公大臣。
我真是难以想象,一个弱女子,面对爱人的离世,竟然能如此镇定。
叩首罢,鹰王起身。“来人啊……”
周围全都是锦衣卫,“在!”
“敲丧钟,报,丧……”
此话话音刚落,只听一阵的哭声,“四郎——!”
妈蛋——这他妈的要出事儿啊!
“谁要给朕报丧啊。”
我一声道,永思轩霎时间寂静了。
“刚才……是仙帝的声音!”鹰王愣着,看向我这方。
我都要累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好累……
“仙帝……您在天有灵……”
“鹰王你混蛋!”我一声喝,坐起身来,“老子没死呢你就在天有灵!活腻味了啊你!”我起身帘子一掀,眼前视野真是宽阔不少,不过,我看到的是香炉香案,瓜果贡品,以及……丧盆!
真是,够热闹的。
我怒目圆睁的看着鹰王,“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也是假装的。“小子活腻了你……”
再看鹰王,只见鹰王泪水在眼珠里打转儿,一叩首,“臣参见仙帝!”
满堂的人全都是一跪,“参见仙帝!”
“免礼平身。”道了平身,再看看身上,直裾深衣龙袍,腰间一把黑龙刀,一把烟袋锅,系着锦囊。衣服上也是金丝银线,大龙花纹。明显,这是寿衣。“还没死呢怎么把寿衣都给朕套上了……”我喃了一嘴。
鹰王拭了一把泪,“你们愣着干什么呢!还不把这晦气的东西都拿走!”
一群人呼呼啦啦的抬走了丧盆和香案,屋子瞬间宽敞了许多。
“四郎……”——把她忘了……
只见她被宫女儿们搀扶着,站不稳的样子,面色如纸,一袭白色衣装,雪白的披风。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她盯着我,甩开了搀扶着她的宫女儿,一下子冲我扑来了。
我可以感觉得到,她很用力,很用力的抱着我,脸颊都是湿的。下巴轻轻地放在我的肩头,还在哭着。
我看着鹰王连连眨了两下眼睛,鹰王拭去眼角泪水,立刻明白了,带着所有人,走出永思轩,关上了门。
“四郎……”她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我一愣,短叹了一声——这滋味,不同。
愣了些时刻,我轻轻地搂住她,右手放在她的头上,“我这不没事儿么。”
她殊不知啊,临死的关头我万分没想到我最最放不下的人,竟然是她……
她一直在哭。
其实若换做我,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罢。崩溃了的心理再构成的时候,还能用语言表达些什么呢?
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不过,却也让人很安心。
“我一定不是在做梦,对罢……”
“你当然没做梦。”我轻轻地拍着她。
这个人,对我如此倾情?是的,可为什么我一直不大相信?或者,一直没看到?敢问,倾尽此生谁能与共呢。
无非是放纵了自己的身心,到头来是白首一场空。
嘁,不管了。无非是镜里桃花,哪儿有什么真假之说。真说亦假,假说亦假罢了。
“一会儿喘不过来气儿了……”没想到她这么有力气,也没想到她能这么用力。
她撒开手,坐在我腿上,看着我。脸上泪痕未干,满脸的苍白,满脸的疲倦,满脸的悲伤。还有那乌青的眼圈,哭的充血了的眼睛。
我右手放下珠串,抬起手轻拭她脸上泪珠,“这七天,辛苦你了。”轻吻了一下。
对于眼前的人,我的心思是无以言表的。不能说是怎么怎么喜欢,怎么怎么爱。很平淡的心情,平淡到就像潺潺流水一般。
她除了哭就是哭,说不出来别的话了。
我与她相反,我则是笑着的,她的头发散着,没盘。摸起来很舒服的那种。轻轻撩起她的刘海,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从锦囊中掏出那枚顺昌通宝,打开她的手心,放入。
又将她放在床上——她很轻,也很听话的样子。
盖好被子,我笑着,“好好睡一觉罢,七天,辛苦你了。”有拿起她攥着的右手。“如果你醒了,我不在你身边,发现你手中的顺昌通宝没了,或者手中的顺昌通宝没有我的牙印儿,证明我没有活过来。如果有,那就证明你看到的是真的。我是真的从龙床上坐了起来,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情,也都是真的。”
说到如此,我将她的胳膊放进了被子中,盖好。“睡罢。”
她也是太累,恐怕这七天也没合过眼罢,轻点了下头,连连两眨,就闭上了眼睛。
难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