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可否带我几人去怀慧神僧的禅房坐坐?”
庙僧点点头,“方丈室目前还在空着,施主且跟我来吧。”
跟他走,到了方丈室,庙僧便离开了。
盘腿而坐,微微闭目,却见他们几人丝毫未动。
深吸一口气——我觉着,我坐不了多久,
“都坐吧。”
…………
我不清楚我坐了多久,我也不清楚我想了什么。我不清楚……不清楚……
“寂爱卿啊。”我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感觉眉心压力几分。
“臣在。”——略微苍老的声音。
“你在德州的时候,和朕说燃龙眠香的事儿,朕还记得呢。”
他没答话——似乎也没什么要答的地方。
“不知这龙眠香,可有品级对症之分?”
“这……这是有的,仙帝。”
“哦……那就劳烦寂爱卿和鹰王大人今天去御药房取些对朕症状的龙眠香来罢。”
“是……臣领旨。”
…………
如此一来,我又坐了很久。
即便是在清净之地,难扫除心中嗔痴,也是难清净的。
睁眼,我见冬阳已散,换来烛火然然——天黑了。
方丈室又是偏阴面,冬天,天黑的略微早。
我过了一天——一个不平凡却又平凡的一天,所谓重大神圣之事,在我看来,仅此而已。
或许我是太累了,睡着了。闭眼前,还是冬阳暖暖。如今睁眼,替换冬阳暖暖的,是火烛然然。
日子过的一丝趣味都没有了——我迷茫了,失措了。
人生,仅此而已了。我的人生,仅此而已了。
待我没反应过来之时,烛火一晃,寒风一缕侵略进方丈室——门被推开。
师哥和周越琦,从外进来。
师哥见我醒了,一笑,“睡醒了?可做了什么梦么?”
“没有。”我略带笑曰。
师哥倒像孩子一般,面带几分失落,“还以为在庙宇中睡觉,会有什么稀奇的呢。”
“几……”
话未说完,听两声敲门音。“施主?”
“鹰王,开门。”我一甩头。
鹰王点了下头,拉开门,“师傅请。”
还是那个年轻的僧人。
僧人戴着帽子,穿着厚衣。挂了雪,手里端着蜡灯。右手还护着蜡烛,“施主,可否在这用过晚斋?”
师哥看向我,我看向师哥。
“不了,多谢师傅好意。”——我得回去了。
“此一行略微匆忙,给师傅添了不少麻烦。加上还有部分国事未处理,恐了今晚又要点灯熬油了。”
僧人站在门边行合十礼,“阿弥陀佛……那,施主自便罢。阿弥陀佛……贫僧告退。”
言罢,僧人转身又走了。
一天,没什么特别,仅此而已。
人生也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仅此而已。
在这过往八千三百多天中,我不清楚我经历了些什么——有很多,我都忘记了,再也想不起来了。
甭说我想不起来什么了,我压根儿不清楚我爹娘是谁,他们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身在何方,是生是死。
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告诉我的人不是我的爹娘,给我庆生之人也非爹娘。而是尊上,和几个发小。以及我师哥。
人生啊,这算悲伤?算。
人生啊,还有比这悲伤的么?没有。
人生啊,人生啊,悲伤的事情也就莫过于此,仅此而已了。
…………
“哥,外面下雪了?”
师哥站着,点了点头,“是的,似乎还很大。”
“哦……”我连连点头。
盘腿而坐,坐的腿都麻了,活动了一下,缓缓下了床,站了起来。
“走罢。”
寺庙中,一个僧人的影子都没有,唯独食堂那里很亮堂——僧侣的生活,简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却是乐得清静。
就这样,我们随着人流进了庙,烧了香。在寺庙无人的时候,招呼也不打自己自便而行。
雪下得很大,鹅毛大雪,一点儿不为过的。
京城的冬天,京城的雪,我的爱。
路过了那个地方——那个刀祖亲手葬送爱人的地方。
我不免停住脚步,他们,也跟着我停住了脚。
似乎,我看到了刀祖在为泠轩伤心,抱着泠轩。看到若虚小老儿惊慌失措,不知如何,不清当下的样子。
庙僧们静静地看着,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那时,刀祖走的时候是深秋。他外表一无反顾,内心却是无数眷恋,却连回眸偷看的“胆量”都没有。
此时,我而来的时候是深冬腊月。我对这个地方不清楚的眷恋,内心却是有几分畏惧。若我不说,谁都不知。就算我说,也无人信。就算有人信,也不感兴趣。
当然,我也不想说。
有些事情,只属于自己的。
如我见过龙——那便见过了。我死了,这见过的消息也就没有了。
再说,就算我和别人说,别人也会把我当疯子一样看待,那说和不说没区别了。反而,给自己脸上抹了黑儿。没有什么意思——仅此而已了。
或许,刀祖与我有相同的经历啊——我或许比他强点儿。
他的爱人是死了,都不知道葬在了何方。他事后,会不会后悔答应若虚小老儿带走泠轩尸身的决定?我不大清楚。
我的爱人,是走了。是我亲自让她走的。至少,我知道她还活着——只要她,过得比我逍遥。我的愿望很简单罢?嗯,或许。但也或许很难,很难……
她如何,我不清楚……或许,她会怪我?或许罢……怪,就怪我一个人罢……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只要她是对的,一切错都压我身上罢——只要她不会后悔、自责等。只会怪我,一切都好。
我看着那片空地,沧桑的空地。落了雪,很厚的雪。那些刀祖的过往,如幻影,如梦幻,却风吹不散,雨打不湿,雪掩不没。
“仙帝?仙帝?”几声呼唤,我却还没习惯——我觉着,叫的不是我。
“嗯?”
鹰王叫了我,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回答了,他却没了动静——我猜想,他是不知道如何问的好罢?
“走罢……”——那是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