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儿，我还是微微笑着，余光看到顾自忠想上前，又被鹰王拦下，示意他别多嘴，又自己上前。“仙帝……”
“恩。”我应了一声。
“您这样，恐怕不好罢……”
“嘁……”我一声冷哼，“少说什么九五之尊，朕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又是连连摇头。
一边的鹰王含笑，“不是，仙帝。臣就怕……有朝一日，所有百姓……”
“你看昌意帝他架子大，没人敢和他说话。现在呢？什么下场？民心呢？都跪拜的没了。”我一声蔑笑，“非集不该集的权，倒了也是活该。”
人以食为天，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国君帝王，他再厉害也是人，人就要吃喝拉撒，吃是第一位，五谷杂粮怎都离不开的。
若是官欺民，民不聊生，再没人去种地了，那还怎么会有国家呢？全都扎脖等死啊？
不说官，就说帝王。如果所有人都在忙活着给帝王三跪九叩首，怕得不得了，谁还有心思去种地呢？从民的角度讲，交着税粮养活帝君，还得怕帝君？见到帝君二话不说就说跪？万一哪句话不对就掉脑袋？天下没这个道理啊。
毕生最恨欺民，上到帝王将相，下到街头混混。
子禄赜是该收拾的不收拾，不该收拾的乱收拾！那些贪官不收拾，反过来针对贫民百姓这个那个的。
还好我不是一介布衣，若是一介布衣我气都气死了！没这个道理啊！
鹰王一路随我走着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臣还是觉着吧，这样有点别扭。”
“很简单啊。”我深舒了一口气——今天高兴事儿还真不少呢。“其实罢，无非是个选择题，你是选择让别人把你从楼阁上推下去好，还是你自己下去的好。”
鹰王迟疑了一会儿，侧头瞧我道：“自然是自己走下去的好。让别人推下去肯定是粉身碎骨，走下去只是费了点脚步罢了。”
我一声轻笑，“你既然懂，还为何觉着别扭？”
事物如弹簧，你压力越大它的反弹力越大。帝君压榨百姓，百姓也肯定会有一天去将帝君撂倒。就好比帝君站在了最高的阁楼，身后百姓肯定会推他下去。因为他太过分了——那座楼阁是百姓的肉身做的。
反而，如果走下这座阁楼，改邪归正，那一切好说。
一阐提尚可成佛，行善不可怠慢也不会晚。意识到了，就马上去做。
我一生罪孽太过多了，哈……
哦对，临走前我似乎没告诉刘若回娘家的事儿，估计还在为我准备晚膳罢。
这杏月初的午后，在熙熙攘攘的闹市街头上安步当车，岂不是乐事美哉美哉？哈哈。
我冲鹰王挥挥手，他马上明白，从身后拿过烟袋锅，续上了烟草，点着，交给我。
我吧嗒了一口，忽的想起个事儿来，从锦囊中掏出那小破纸条，递给鹰王，“去，回去之后按这个方子把配料送来。”
“是。”
不是我怎么就想不通自己亲手配的烟草和别人配的烟草一抽就能抽出来呢……“邪了门儿了诶……”
“什么？”
我这不知觉一叨咕，被鹰王听见了。
摇头，不语。
真是的，本身挺开心的事儿，不知为何此时又心乱如麻。
也罢，想的多了。不如不想可以轻松一些。
清风一阵，一抬头，便是大清门楼了。大清门楼上高高挂起“清”字大旗，左侧是正楷，右侧是刀文。
那挂了千百年的子禄大旗撤了下去，又做了一份假的给烧毁了，真的，则供在了熙胜祖皇帝灵牌后面。当然，这也是我的旨意，没几个人知道，子禄赜就更不会知道了。
我虽然很不喜欢子禄氏，不过我得承认，子禄氏一族可以统领天下几千年真是难得，从长安古宫殿到今朝的京师，经历了多少沧桑蜕变。
也罢，都如今了。
“你信不信，现在那仨人，全都在八贤王府上呢。”我一声轻笑，言道。
鹰王回笑，“有何不信。”又摇摇头。
“朕觉着有必要给他来一出双簧了。”我轻笑着，见京城处处生机盎然，心中不免快活了。
“臣明白。”
和这小子说话就是简单啊，不费力。
“哎，这一晃儿就是春天咯。”我一声长叹，几分感叹时光飞逝之意，语气却又微微寒凉。“再过几日梨花茉莉花得抢着开了。”
“是啊，京城春色恰正好。”
路程很短，马上就进了宫了，这金子做的鸟笼……
回到了永思轩，忽的发现她不在——恩？这是回娘家了？
我正疑惑，刚想问问如何，就见鹰王上前，“爷儿，您忘了今儿二月二了。”
“恩，对啊。怎么了？”
“要祭祖的啊。”鹰王回答道。
哦对，得祭祖……
我都忘了……
这真是，日子糊涂过，都忘本了……
“哦对对对，你瞧我这脑子……”连连道如是，“快快快顾自忠，焚香，沐浴。”
“诶爷儿您等会儿！”
我这转身就要往内房去，鹰王却一把抓住我，“您急什么啊？”
“废话我一身烟味儿去祭祖老爷子要是知道铁定不打死我。”我白了他一眼急忙道。
也还好我穿的是朝服，一会儿赶紧换上衮服祭祖去。
说到此，鹰王微微黯然了一些。
我注意到了，也没赶忙，只是缓慢着脱着朝服，不语。
“您真的相信，先帝他……”
“眼见为实。我看到了没理由不相信。”我一声轻笑，“我还记着老祖宗仙风道骨俊朗着。”
不知道有没有老祖宗年轻时的画像？反正那模样的老爷子，我可是第一次见过。
奴才们倒腾着水，鹰王则点上了香，却又始终不语。
不一会儿就弄好了，我泡着，鹰王在外候着。
“二月二祭祖，思书院有没有什么说法。”
“今儿思书院格外安静，只是……听别人说那凌四德今日口出不忠不义之言。”
“杀。”我冷哼了一声，微微一点头。
“是。”
“不是，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微微摇头，“把思书院上下所有奴才都杀掉，就留顾自忠。然后马上调配新的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