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去办了,帅帐内的计划还是没有商量妥,如今怎么办,是个事儿。
夜幕降临,我眼瞧着一团黑点,变成了最后一个黑点。那……到底是不是周越琦,还是个问题。“幻风,朕问你一个问题。”
“仙帝您讲。”他变得魂不守舍。
“我如今让你带兵增援,你会去么?”
“会!”他猛然激动了起来。
突然,话音没落地,就听榴弹的声音接踵而至,落在地上就是一番爆炸,地动山崩。忽的听到了受了惊的马,开始不断的长嘶,并且不受控制的奔腾。
屋内的四人中,我们三个异常安稳。幻风偷着瞄了我们三人一眼,也咬着牙故作淡定。明显感觉得到我的桌椅已经在晃动了,这震荡可真心不小;
若想我当年一脚力踏,雷震三丈之时,这群猴孙们还不知道哪里玩泥巴呢。如今跟我玩什么火药枪炮,真是笑话。爷儿我拿这玩意儿听响儿的时候,你们还在茹毛带血生吃食物呢。
如此嘲讽,默默依靠着椅背,渐渐地笑了;且是苦笑。感受着椅背被炮火震荡着,说不准哪一颗炮弹落在我面前,甚至是我身上。
笑罢,其实幻风和我的心思一样——炮弹又没长眼,说不准什么时候哪颗打到自己身上了,这都没准儿。暮色渐晚,大火却烧的轰烈,黑夜活脱脱的烧成了白昼,好是热闹;
知道的是我军受到了敌方的狂轰滥炸,不知道的是以为我军狂轰滥炸了对方呢。哈哈……怎有如此逍遥自在的末代帝王?
此时,幻风默默的站起身来,堂下,对我三跪九叩首。我并没有阻挠,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大清尽忠,为刀家尽忠。他与幻礼,还有周越琦,都是我的好部下,我麾下的得力助手。而如今我只能眼睁睁的看他们在一个地方送死,没有任何办法。
“爷。幻风一辈子没抗过旨,临死了,幻风也想做一个没人做过的事儿。”
我坐正身子揉了揉眼——我并没有哭。
“你要抗旨?”
“是!”
“好,朕不允许你带三万人出征营救周越琦。”言语此左手扶额,右手对他一挥——你走罢……好走,好走。作为兄弟,作为将领,一顿酒菜都没有了。日后,有缘,再潇洒!
堂下跪着的幻风默默笑了;汉子,坦然,死而无悔,坦坦荡荡,潇洒走一遭。不枉我交了这么个兄弟。一辈子,不空过。
“您说,我怎舍得抗旨。”
“不过敢为天下先,这是您的作风,臣的,准则……”
言语此,他堂下最后一次跪安,转身而去。
懦弱的我——他转身的那一刻,我方才敢抬头,偷瞄上那么一眼;眼瞧着,他潇洒,毫无畏惧的步伐,带着那份英雄气概,国士无双之才,洒脱而去;
好兄弟,我没白交。
他走后,我默默叹了口气,摇头。玧琦便来报,如今怎么办。我且道了一句话,五个字;“别救火,撤退。”
——烧的这么美,祭奠去了营帐用具,怎可糟蹋了这好事。
鱼人族很守约定,今日就滚了。水源也丝毫没给兽人留。兽人也恐是明白前无进路后无退路——那咱就杀,你死我死都是死。
我赔进去了江山,赔进去了手足,赔进去了爱人,赔进去了兄弟;我的一生都搭在了战争、算计、阴谋之中,我有什么理由不在最后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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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时刻,兽军的人就像杀不完的杀,他身边的人纷纷倒下,又一次又一次的起来,再次倒下,再次起来;一次一次声嘶力竭的咆哮,那是战士们对于故土被掠夺,亲眷被鱼肉的愤怒,至死方休。
马倒了,再勒起来,马死了,靠腿。腿折了,靠胳膊。胳膊断了,拿牙咬,拿身子顶。直至鲜血覆盖了全身,肢体不全,声带撕裂,发不出一点声音;仍旧,难以掩盖杀父、杀母、杀妻、杀儿之忿。满门老小不论男女皆被屠杀,难知个数,更无法分辨遗容,最后,就,没有最后了……。
将士们不死之魂,是永远无法磨灭的。
尸体之中、血泊之中,还有一位,他面对着万千前来厮杀的兽人,不退半步。他已经掉了半截胳膊,左边已经看得到胳膊肘的地方裸露的白骨。血色之中骨白色是那样明显;
“来啊——!来啊——!”
他的口气丝毫不输。手中的剑如今已经被血渍沾满、铺满,看不出模样来,如烧火棍一般。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汹涌而来的兽人成了一片绿色,举起的刀斧剑器闪亮了黑夜,凶狠的杀声震彻了整个安灵大陆,却依旧不比我方将士英勇之分毫;我们将士的英勇,也不是它们几声咆哮可以抹杀或是掩盖的——我们,丝毫不输。
周越琦拧着已经无法挪动步伐的“腿”。是的,是拧着。因为腿已经并不完全了……回首望去,见营寨大火四起,他似乎看到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刘一氏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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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火了起火了——!”
“走水——!走水——!”
“啊——!”
“越儿快跑——!快跑!啊——!”
“娘亲——!娘亲——!”
“快……跑——!”妇人最后用力顶在了欲追孩童的黑衣人的剑上。
“别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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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娘亲,越儿怕,越儿怕……娘亲,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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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向变了,刮了北风,这里天气不定,谁知道什么时候刮了一阵什么妖风。
他痴痴的笑着,身上的痛苦似乎根本察觉不到。只觉着干渴,沙哑。忽的,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微微眯眼;不知觉间,手中的剑也握的松了几分。火光冲天,照耀他的却是部分明亮,大部分的黑暗。沙哑的嗓子喃喃道着:“玧越,你一生,还求什么呢……”
刘一玧越笑了两声,便罢了。回身之后,面对着蜂拥而至的兽人,如波浪涛,来势汹汹,难以抵抗。而他豪迈的中流砥柱,如今看来却如螳臂当车无力,鸡立鹤群一般的渺小……
手中的剑,是他的生命。握紧了五分,高举长剑。偶思忆起曾经护驾时的模样,如今造的如此狼狈;真是,时光好快,造化弄人。
“为大清尽忠——!”
遂即,兽人已经到了跟前。长剑下劈去;
“杀——!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