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柚儿接着走,柚儿似乎依旧不明白的样子;
“哥哥,刚才那个是菩萨吗?”
“是的。”我笑着回答道。
“那……那天边的就是阿弥陀佛?”
“嗯,是的。”
“哇哦……好棒呢。”柚儿抬头望望我,“那……哥哥是要当师父了?”
——哦,师父……对哦。她说了我才想起来;
“嗯……要看看大和尚答不答应呢。”
“好棒呢!”
在孩子眼里其实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不过……我倒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对什么事物失去了玩味的想法,曾经天下在我手中就像是一个大玩具。玩着玩着,也就成了这幅模样。小路上经过地震之后,似乎有些萧条,人也纷纷撒丫子就跑,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周围都是乡村小镇,说不准都跑去那里了。现在保定城外,方圆十里地好像就我们俩人……
在法云寺,似乎一切都没有受到影响,香客来来往往的。只是我们进去的时候,有香客往出走,发现外面倒了几棵树,有些奇怪,有些嗟呀;
“刚才发生了什么啊?怎么树都倒了……唉,就是啊,那两棵树,我小时候就有在那边乘凉的,怎么说倒就倒了?唉,就是说,真可惜……”
我拉着柚儿就跟心虚一样从人群中挤过,进了山门。看着柚儿小脸上的兴奋,反倒似乎是觉着蛮有趣的。小孩子嘛,到哪里都改不了爱玩的天性。
来来往往的香客,我看着有些平凡,也不起眼。找到了大雄宝殿的护法居士,是一位老优婆夷。“阿弥陀佛,居士有何事?”老菩萨合十问道。
其实主要我不知道怎么答,且笑笑,“阿弥陀佛。老菩萨可是这里的护法居士?”
“是的。”
“末学拜托您点事儿。”手轻轻搭在柚儿的肩膀,“这孩子您先帮末学照看一下。”
老菩萨抬头看看我,见我也是笑脸。身着居士服,慈眉善目,看了看柚儿;柚儿一向乖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晓得,哥哥不会骗她。
“好的,不知居士有何要事?”
将孩子交给了老菩萨,我也没回答她的话,就转身而去了。
“哥哥早点回来——!”
迈出大雄宝殿,扬起了衣裳的前片。时候不早,转眼日偏西山,山门马上就要关了。今日也有些不正常——不知道是我不正常还是日头不正常。
当我在大雄宝殿前礼佛三拜,再一抬头竟然天黑了。我觉着好像是我不正常了;这天黑得太快,然而我觉着有病的不止我一个,各个大殿里面都还黑着,天唰一下就黑了看来是谁也没料到。居士们连忙挑起灯火。
——不对,不对。肯定不对,哪有下午还没过完天就黑了?如今也不知道时辰了,恐了是要出事儿……
不过伽蓝道场,能有什么事?
“男子——!”我听空中一声高喝,而大雄宝殿的护法居士看着这些异像似乎没有任何反应,显然这个声音只有我自己听到了。“起!”
“不起。”
“起!”
“不起。”
当空中猛烈的声音重复了到三次,更加猛烈与雄厚,“若是不起杀你色身!”
“宁舍身命不起。”而我也决绝的回应。跪在大雄宝殿前,就像,那一世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此世,我也是来赎罪的。
“咄——!大胆天魔!”空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而抬头看去其实什么都没有。我渐渐听到了擂鼓声……
“毗沙门王?”那个粗糙的声音再次响起。
“咄哉波旬!伽蓝之地也是你可以侵扰的!”
“此男子乃我魔界大帝,却被你们这群人哄骗到了法云寺!”
“口出狂言!我等奉观音大士法旨,前来护持修行者。快撤去军队,休得障碍!”
——没有天黑,是波旬的军队。
毗沙门王要和波旬打起来了,真有意思;显然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是因我而起。在佛前一跪,却惹得波旬大怒,前来逮捕我。
不管,我行我的忏悔事,他做他的护持战。不管归根结底,同是因我所争。
一心合掌,称念佛名;除此之外我也不会什么,也不懂什么。承蒙世尊哀愍摄受,摄而不舍,弟子凡夫业障深重,今得遇佛法,愿精勤不歇,证无上菩提。
“南无阿弥陀佛……”
………………………………
“大和尚,外面天黑了,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沙弥推开方丈室,慌慌张张的进来了。
老和尚身着黄海青,披着祖衣。近日是授三坛大戒的时候,刚是过了授具足戒的时候,明日是初四,还有两日就该授菩萨大戒了。老和尚近日也很繁忙,才落座方丈室休息,侍者便匆匆而来。望窗外异像,目色中不但没有不悦,相反着,似乎还有几分笑意。
“别慌。”老和尚开口淡淡道。有些昏暗的方丈室里,黄色海青和红色金丝福田相的大衣显得格外耀眼。
老和尚面相极其有特点,驼背,长寿眉到了下眼睑的位置,却是淡淡,白色。苍黄的脸上几多深浅不一颜色,皱纹边上几颗黑豆大小的斑,一脸的和蔼。侍者也不知今天怎么回事,见完来客的老和尚,依旧没有准备休息的意思。
沙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怅然窗外——有些奇怪。
“大和尚,听说刚刚还地动了,外面的树都倒了。”
老和尚默默点头,没多说话。手结禅定印,深吸一口气,“慧妙,你去大雄宝殿外看看,是不是跪着一个黑衣男子?”
慧妙沙弥刚坐稳,就被叫起来去外面,有些不愉快的撇撇嘴。沙弥也是年未满二十的少年,难免有惰性。“哦……”低喃一声回应给老和尚,慢步悠悠的往出走。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听瓢泼大雨打着房檐,雨声之大,隔着门窗声音都震撤的吓人。慧妙沙弥皱皱眉,“大和尚,怎么突然这么大的雨?”
“不用去了。”说到此,老和尚笑笑,微微抬头看着房梁,深吸一口气,“怕是今日晚课不能在大殿做了。”
慧妙沙弥略觉奇怪,不过大和尚不打算说,他也就不打算问了。参闭口禅,老实念佛——这是大和尚讲的。大和尚不说话的时候,也都是在念佛。
大和尚笑了笑,“你去找知客师,备三衣一钵。”抬头看向慧妙沙弥,目光十分坚定,浑厚有力。灯火昏黄,“你临一遭雨也是值得的。”
慧妙沙弥看看大和尚,看看外面的雨,雨滴都连成流儿了,这要走一遭……
“你若不愿意,那衲亲自去。”
“不不不师父。”慧妙沙弥知道大和尚看出来他不想去了,搔搔头,“不是,不过师父您这么急干什么?”
“你所作的是与未来佛挂钩的事情,急不急?”
“急,急!”
“急就快去,修行人饿得打得骂得热得寒得,淋点雨算什么?快去!”老和尚大声喝斥道。
“是,是……”慧妙沙弥听了大和尚的训,不得不走了,深吸一口气,本着豁出去了的心态,推门跑了出去……
一路奔走,路过大雄宝殿。这雨下的两尺内看不见人,就看见一个浓重的黑影在大雄宝殿前,看似是人,不过又不清模样,甚是模糊。想起了大和尚的话,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到了客堂,慧妙沙弥已经从头湿到脚了,“知客师,大和尚让您准备三衣一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