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们不怕——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们不清楚,这到底是一个多可怕的事情。那些帝王家,其实没有错,错的也不是他们,也不是名利心,只是无知,只是无明。
如果,如果当时我没有夺过子禄政权,其实天下还是会太平的。兽人,还是会被赶跑的。原来,这都是我种的祸根啊……
我一世聪明,原来是一世的愚痴啊。唉……
所有人都走了,我仍在堂上发愣,终于,鹰王开口了,“爷……”
他叫了一句,便没下话了。或许,他大概不知道问些什么,或从哪儿问起罢?哈哈。其实,我也是这样,我不知道想些什么,或从哪儿想起。
“二主殿,二主殿……”我喃喃的苦笑,“不应该是两个主子么?他怎么舍得把一切都扔给我呢?”言语此,我低眉怅然,缄默。
如果每个梦都要散场,那我干嘛要学会长大呢?如果长大意味着要将“二主殿”变成“独尊堂”,那我为什么要长大?我没有理由长大。
小时候多好啊,多好啊?如今呢,我学会独当一面,一切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对一切就是招手而来。曾经我一度想一鸣惊人,如今我却宁愿不鸣则已,只求现世安稳。如今是曾经的奢望,而曾经,是现在的奢望,永远都得不到的,真正的奢望。
想到如此,我抬头苦笑了一声;人干什么要活的那么聪明?都说傻人有傻福,聪明的就是没福。人干什么要独当一面呢?都说要学会自己面对一切,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是,学会了,都走了,独当一面了。可是呢?那些没有学会的人呢?或许,会有人把他宠的像小书里写的那样,可以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有人惯着有人宠,什么都不用担心。
——聪明,是最大的愚痴。所以啊,人要学会有恃无恐才对……
可是,那是真正的无恐么?所谓有恃无恐,是最无能的无能。我宁可只是孤身一人,也不会在人群中孤独,外表看着很安然对么?实际上呢,不言而喻。
世间的中庸,也无外乎是极端。真正的中庸在小事,在不言而喻。佛陀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皆默然,惟有摩诃迦叶破颜微笑,不立文字,以心印心,许是这就是最高的境界?
哈哈,也罢,也罢……人生难得糊涂,也是糊涂,教会了人聪明。同理,也是快乐教会了人悲伤。酒醉,教会了人清醒……糊涂、快乐、酒醉,它全都是短暂的。比起那无能的聪明,无尽的悲伤,还有半辈子的清醒,那些都算什么?真是……
说到此我倒是想起了一句话,人生如戏。倒不如,接着过下去,接着唱下去。想来我如今最羡慕的也并非是平民百姓,只是羡慕他们怎么活的而已,他们也会有他们的烦恼。
——我羡慕的,是那些可以一鸣惊人的,同时选择了不鸣则已的人。他们过得快乐,是因为技在手能在身,从容,拿得起,放得下。
“爷,咱接着怎么办?”
我也到了这个地步了——什么事情,都要问我怎么做了。什么都需要我管,都需要我挡了。从前和我哥一起出门,都是我拿事儿,没想到,这一拿事儿就放不下了。
“修罗王还在草原?”
“是的,刀君。”
“马上,让他带人往边藏赶。”我深舒了一口气,“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的时间必须到巴塘。”
“是,臣马上去办。”
——大北边到大西边,也不是很近啊。一个月的时间跨越半个天下,有点难度。不过,这已经很慢了。“先带一批人去解决,其他人在一个月内赶到。”
人多,其实也是弊端。
“是。”
当晚,我在二主殿焚香抚琴,金碧辉煌之下忘记了日夜,慢慢困了,闻着香味就又精神了。缓缓琴声,突然多了脚步。
“怎么了。”看着琴,轻轻撩动,丝毫没想起来上午的那码事儿。
“禀刀君,修罗王已经在巴塘安住脚了,跟随的还有六百铁骑。”
右手刚弹动琴弦,一听此话左手死死的按了下去,“什么?”我一阵的惊讶——这么快?“这么快!?”
“下午就到了,臣在那边跟着修罗王扎好了寨子,才回来的。”
“哦。那你用过晚膳了么?”
“用了。”
“吃的怎么样?”
“还行。”
“那就好……”我暗自的舒了一口气,“修罗国将士待遇一定要从上优,不可怠慢了。”
“是的,刀君。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说的最好的,就是前线军士里面吃的最好的。无非白饭还有鱼,什么菜饭我又不是没见过。
想到此,又是苦笑。轻轻撩动琴弦,漫弹拨,轻轻看,“你们的速度好快。”声声叹。
玧琦没说话,我这边任意一拨弄,双手悠悠的放在了琴上,“传旨,出征。”
“还往哪儿征啊?”
“征边藏。”
“那,带多少人?”
“就咱俩,到那儿再说。”——朝野又要炸锅了。
玧琦又无奈了,我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也是更重了啊。哈哈……“那我去准备一下罢。”
“嗯,你也别急,明天什么时候都行。”我抬头看了看他,与他对视了一眼,“休息好了再说。”
他一撇嘴,又是嘴角微扬,“没事儿,我尽快去。”
“去吧。”
玧琦走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如此白发苍苍的,到军营里真的好么?似乎,不太好吧……
“诶朕问你啊。”听脚步声去了,我颔首问身后的童子,“你说朕这幅模样,像什么啊?”
“刀君更像是画里的神仙。”
“那你说,神仙有上战场的么?”
“神仙还上什么战场了?”童子笑道,“神仙不都快活去了么?”
“那你说,朕因为什么跟画里的似得?”
童子不假思索的就答,“白头发、白眉毛呗。又这么精神……”
“嗯。”我一点头——跟我想的一样,“快,马上染成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