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自忠一怔,或许其万万没想到我会嘱托到他身上。
“你跟着朕也有些年头了,朕也是看你为人老实,聪明能干。继鹰王之后接管内务府,一定一定把银子收住了。而至于朕托付给你的事,也切莫遗失。”我深叹了一声,心中不免的难过罢。想我玄清磊落一世,到如今竟然要将国之大事,托付于身旁的一个小太监,也是,唉……
罢了,那也比没人的好。
我没接着说,直接往下走了。漫步而行,所到之处遍地万岁之声……
回到了永思轩,已是晌午。中宫,没有任何消息,什么都没有。
我开始装东西了,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晚宴过后,我就要走了。
那把桃木扇,我没有拿,放在了永思轩的古董架上。我有吩咐,永思轩的一切都不能动。屋里的陈设一样不许动!只是不用人打理罢了。
而我随身携带的东西也是少之又少。尊上亲手给我系的锦囊,里面装了有我牙印儿的顺昌通宝。那上,或许还有刘若的余温。以及一封总被翻折的信——她的信,她的心。
还有,那把玉笛。以及,烟袋锅。
手上的东西依然没变,扳指,念珠。
没什么装的,没什么带的。我想带的东西带不走,也只能,拿一些必要的了。斜挎黑龙刀,看着那把蟒蛇皮剑,我犹豫了。
这把剑跟着他回来的,想必一定是他在沙场上用过的。想到此,我轻哼了一声——狗头畜生,你们大限到了。
站在书桌前左手一抬,剑腾空而起,落入我手。
——我将以此长剑,杀尽祸害苍生的畜生。若不如此,誓不罢休。
心中暗道此,长剑手中转悠,又挎在另一侧。一身黑龙袍,一把剑一把刀,彧天铠,武魔匣,以及我的大刀。
这也就,基本齐全了。不过行军在外,这些可不够。
缺些什么?——暗器。
至于暗器我也早有准备的,一包针,八只飞镖,四个手里剑,一柄匕首。我的暗器自然不会像别人的弄的那么简单。
“启禀仙帝,八百里急报!”
“读。”我坐在堂上,腿上放着一件黑纱大氅,拿起桌上的针线,飞丝。
“兽军至安阳,目前已掠安阳以西大数村落,扎寨安阳城下。仙帝勋见。”
“没有民众伤亡?”
“启禀仙帝,京城往西,基本已经没有人烟了。”
他说到此,我的针线止住了,一脱手,针落在了大氅上。“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天下之大人数之广,如今全到了北国是不可能的,那其余人除了死就是伤再莫就躲走了,再这样下去,可是灭族的事啊。有人什么都好说,若是没了人……
——不敢想象。
似乎,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知道了,下去罢。”
烛光映照下,微小的银针、银丝一阵阵反光,大氅的袖子已经是一阵阵的发亮了,看着手中的银针,我突然发觉,思想简单有时也是好事。
——杀,必须杀。
一下午也就这么过去了,一件大氅尚未弄完,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黑色红色相见龙纹大氅,直裾深衣亦是如此花纹,这套衣服算是便服了,也都是春秋穿的。再过几日,估计也会热。此次出征都是北方将士,南方酷暑恐难耐,目前,尚未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此次亲兵不过五千人,其中半数是宫里的锦衣,龙生都跟我走了。高强则带了三成的人,其余的给枢密院,亦同龙生做我亲兵,走了。实在实在是没有人了。前线还剩下不到十五万人,而相较兽军,我们根本不清楚它们到底有多少实力,他们下一步计划,近乎,一无所知。
虽然是打了几百年,但基本都不清楚它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们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又各种鬼神通,重兵火器各种花式,不是一般的多,我中州厚土遥遥不可及矣。
而我军有神通之人甚少甚少,各种都不及它们。说白了,也就脑子比它们强,但多数也够呛……
原定计划,我们到安阳之后,即刻偷袭安阳城下兽军营寨,至于到底怎么办,且不论——在沙场上,没有人可以挡得住我。不杀破它们的胆,不砍了三光萨,我誓不罢休。
一切装好了,时辰差不多,赴宴。
太和殿前,略热闹。因人数不多,所以没那么多说了。其实主要是想多说道,但没能力了。堂下众人的目光里,没有任何任何的光芒。我看到了恐惧,看到了失望。尚未上战场,志已衰,气已竭矣……
“仙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上了桌,入座罢,道了平身。
与我同桌的还是那些人。高强、鹰王、幻仙、幻魔、龙生。他们的眼里,充满了无奈。而我,面无表情,可以说是目色无神。
我没多说,只是吃着。堂下无声,席上无言。
“朕相信,今日子时我们到了安阳城之后,一定会有人端着枪的手都打哆嗦。”我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声音不大,堂下听不到,缓缓被微风吹散。眼瞧日落西山,紧接着最后一缕夕阳的,是微弱的烛光。与余日争辉,莫不是中流砥柱。
席上五人一愣,同时抬头看我,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谁不怕?”我轻笑了一声——现实若是跟戏里演的似得,将士一个个争着抢着上战场,不让上战场都不高兴,或许兽人早滚蛋了,早死绝了。“朕纵横沙场十余载,曾见过子禄朝军士不怕乱军的,但从未见过军士不怕兽人的。现在又连连吃败仗,士气定消减到所剩无几。”
抬头,京城夜来秀色,灯火高挂,眯眼瞧堂下更是灯火澄海,却给我满满阑珊之意。甚深,难辨。
抬手,那酒由灯火映照,潋滟。一樽二十四年高度陈酿下肚,满满灼烧,辣口。
从前我根本没这样尝试过,又冰冷得很。
夜凉如许,独酌酒醉满满愁……
啧了一下嘴,缓了缓,“我不通过堂下众人,就是想告诉列位。堂下,甚至是我们,都有生命危险,很有可能有去无回。你们怕也罢不怕也罢,事在人为,生死由天。”
“朕也怕,但朕相信苍天有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到此,我微微眯眼,低眉——哥啊,我相信这不是真的,对罢?苍天有道,苍天有道的啊。这不是真的,对,不是真的……
我端起酒壶,斟满,一饮而尽。“你们,自己看着办。以十五岁那年我一人杀三万人来算,朕一个人横平中原兽人难度不甚大。”
“但你们要想想,朕以什么手段横平天下?我刀家无上密法可是与敌人同归于尽之法,以朕为中心百千万里可能百年无法住人,你们心里比朕心里有数。现在是万众一心抗击外敌,但外敌势弱之时,内政一定会乱。”
——这五人亦算我心腹,心腹才是不得不防的人。如今我无法相信任何一人,甚至自己。他们自己看着办,主要是他们心里怎么想,我心里不清楚。横扫兽人我心里不是没有把握,只是对于细节没有底罢了。就怕这边兽人刚示弱,内政全崩盘了,兽人死灰复燃那绝对指日可待。
如今不单单是谁的天下的问题,谁的天下会关系到对外族的抗击。一旦内政崩盘,外族趁机再杀个回马枪,那可就一盘散沙了。比现在要乱,比子禄赜那会儿还要乱。所以,自己心里都清楚些,部下都是自己部下,都给自己看管好咯。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朕死了,还怎么抗击外族?”
“现在全天下的人口不足前朝百分之一,这些人大数还要发展商业农业,临时能参战的都不到五千人,眼瞧着是怎么?灭族灭种。”
我叹了一声,“怎么办你们心里都清楚,怎么能活下来,你们比朕更明白。”
听到此估计傻子都明白了,我一致对外的同时也要按住内政,他们之间是必要勾连的。这五人是我心腹,我便最不能信任他们五个。必要的预防针一定要打好,避免他们有了势力开始反我。这都不是谁的天下的问题,是谁有能力,谁能不乱而胜。如果有人这功夫能代替我,然后马上恢复从前,那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就必须打压住,省着乱套。
文官到头来还是文官,而武官不一样,都是有实权的。说反那可就是一念之间。我重用武官,也必须防着他们。同时也要避免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有什么结党营私。真是,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