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给我逗乐了。真是,奇才……这帮发小儿怎么都一个样……里面就数幻仙和鹰王强一点儿啊?幻魔和周越琦都一路货色。
成了,我做什么了做,心思都给我笑没了。一抬头,倒是看帅案上,多了一抹青绿,青花瓷的花盆儿。
——我刚才怎么没有留意。
伸手掐着下面的小盘子,拉过来一看,这不是我哥生日前儿,子禄青送的么?何成这还保存着呢啊。再细看看,盆土已经有些干裂了,一摸,土外层都酥了。内层梆硬梆硬的。文竹虽然浅绿,但梢儿已经多少有些泛黄边儿了。真是,人都走了,花还在。不过在这种无水的情况下它还活着,还绿着,倒是难得。
都说文人庸俗,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文雅也会文雅的这么顽强,这么有骨气。即便无水、无好的条件生长,它也要活。它不似那些御花园里娇生惯养的“花小姐”一样,不如她性子了,动不动就凋了谢了。
哦,原来,它是在活给自己啊……
那些“花小姐”们是活给奴才,活给下人,活给我的。为什么?因为我会去赏啊。我不去赏的时候,那些下人奴才就要好好伺候着,不能让它谢了。不能说等我去的时候,看了一堆枯木枝子,跟柴火似得,那,从上到下都得问罪。她是活给别人的,只要别人不管了不稀罕了,或者不如她脾气了,她也跟后宫嫔妃似得“寻死觅活”。
而我眼前的呢?它是活给自己的。没人看,也要活。没人管,更要活。文雅,也要文雅的像这样有骨气,才不枉文,不枉雅。
“大家?”
想着呢,帐外似有人对里面喊了一句。“进。”
掀帘子一看——修罗王。
“哟,那边的事儿都完了?”我轻笑了一声,“来来来,快坐快坐。”将衣服放在座位上,我起身迎他,请他入座卧榻。
修罗王一脸愁眉,似有话讲,不过时机不到。
“参见仙帝。”
“行了行了,行军在外哪儿还有那么多说了,快坐快坐。”邀他一同入座罢,“这儿也没个水没个茶的,军营里现在喝水都得折腾。”
他皱眉点头,有点心不在焉的,左手空拳放在左腿上,右手则放在了小炕几上。“大家,我听说您下令屠杀运城所有的兽人?”
说到此,我目色又冷了下去。低眉,促叹了一声,“我也没办法。”
见我黯然,他也是低头,略无奈的样子。
“大家,你都不知道现在军心有多差……”
“将士们已经怕了,他们已经怕上战场了。远远地我都能看到他们端着长枪,双手在大幅度的颤抖着,那些恐惧的眼神……”
“大家,您单枪匹马刚打来的军心,如今一场屠杀,其中很有可能就会有人认为我们,也和屠杀百姓的兽人没有任何区别的!”说到此,他的情绪愈发激动。“大家,他们输怕了,也杀怕了,死怕了……”
他说到此,我舒了一口气。卧榻上正坐,双手放在两侧,脚耷拉着,不断前后摇摆。在恐惧面前,人总会有麻木的时候。
可这点,应该让他们自己知道,而非我告诉他们,揪着他们耳朵给他往里灌。但如今,显然时间不够。我要等它们暴乱的时候再杀?闹。军事岂能儿戏?
战场上弱肉强食。他们不想打仗,那就意味着死。他们不想死?可以,去打仗。他们因为恐惧会原地踏步,停止向前。但这样真的可以解决问题么?显然,不会的。除了不断地死,不断地消弱之外,没有别的。
“实不相瞒,大家。我已经派人去劝降了。”
——劝降?它们听得算。
“造成无辜死伤的话,咱就是个事儿。”我抬头看他,冷哼了一声,“有投降的,我给它正三品上护军。”
当然,我相信它们是不会投降的。我没预料错的话,还会对军士大打出手。也好,给军士,给修罗王一个教训。这样的畜生如果不杀,也不会有利于我们。
“我也想不杀,可我也没有办法……”我苦笑了一声,连连摇头,“行了。这事儿你先办着,你若能成,朕全力支持你。若是不能成,这事儿朕就当没发生过。”说到此,我轻笑了声。
余光看修罗王,似有几分惊异。或许,他没有料到我会这样罢?哈哈……对,放我以前一定能骂死他。不过我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什么事别人做错我都背着,说是不管不管,那也就痛快痛快嘴。但最后,还得管。这也是我外号刀子的源头。
“呵……你也别惊讶。”我喃了一声,看着我的白鞋,脚下的黄土,缄默。“我的性子啊,真心的是……比以前强了。”
人啊,岁月会磨平人的性子。几个月前我的性子还不是这样,而如今,我却懒得发火懒得生气,甚至,我懒得说话了。
“大家,您这是觉着我成不了罢?”他洒脱一笑。
我半笑着瞥了下嘴,“甭介,我没有。你能成才是最好,我可不想再多杀业了。”
“那我怎么听着,您老人家话不对呢?”何成这俩人约好的吧,都拿我打趣儿。
“您甭介。”我抬了下左手,示意他甭说了。“你俩都约好的来跟我打趣儿?”
“啊?”修罗王一脸疑惑。
也是,刚还军上政事呢,这会儿成打趣儿了。
一想这俩人其实特别的合拍,都一样的……蠢。
“你们俩人,蠢都蠢的一个味儿……”我喃了一声,自己噗嗤的笑了。
“啊?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我喝了他一声,“你来之前周越琦刚来!”
“嗯,我不也从他那儿知道的。”修罗王又认真着,眉心舒展。看他面相稍俊,丝毫看不出是那种披上红斗抄起长枪就能上战场,转身回手就可以开铁匠铺的人。真心是一点都不像。他长得不壮,却有力的很,面色却阳刚。
“不过,大家。这样下去,以后的战争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维持这样。”我喃了一声,“中原军队就留在中原了。将所有尸体都就地埋了,当是肥田了。”又是一声轻笑,平淡生死了一般。不想,那是别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