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此,我二人进了城。虽然偏僻,虽然黄沙漫天,虽然不见任何的夏季的颜色,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街上有拉马的,有拉骆驼的,驼铃声,马蹄声,杂成了一片。
自然的,有中原人,有边藏人。不过看起来,只是衣着不一样罢了。
接着往前走,看到了有人拉着骆驼,敲着铃铛——卖酒的。自然的,修罗王也知道我是好饮之徒,可不是好淫之徒!就,买了两碗来。
“青梅酒?”捧着破酒碗坐在路边摊,看着青绿色的酒汤,皱眉笑着,“那些商人真有本事,南方的青梅酒竟然卖到了大西边来。”
“青梅竹马,嗯……”修罗王默默的低头,看着他酒碗里的,我也随之看去,看到的却是酒汤映照着他清眸。“青涩,酸甜……”
我轻笑了一声,在桌上挪了挪酒碗,与他酒碗相撞,一饮而尽,右手抹了抹嘴角,“想那么多干什么?感情这种东西,怎么想怎么做就好了。”
他听我说到此,抬头看我,那目光充满了希望。这代表,我的话说在了刀刃儿上了。
举起酒碗,一饮而尽,“说得好。”
付了钱,我们二人便接着行进——对于那些不是非常厚道的商人们,我不爱多问。自然,我的钱也不会花在他们身上的。
“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吗?”我侧目却要微微抬头看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高,看起来和我哥差不多高了?大概,快高我一个头……我已经不矮了啊,从来没发现他这么高……
看他的肩膀也很宽,以前怎么没发现?给他过肩摔的啪啪的,一句含糊词儿都没有。从没感觉到这小子,长得这么壮……
“自然不是。”他轻笑了一声,却根本没有看我,“说起来,我们也算青梅竹马。”
“嗯,对。”我点头,“不过,我更喜欢发小儿这个词。”说到此,耸了耸肩。“想来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已经掌管了修罗界了啊。了不起。”
“别逗了。如今,我不也要指望你、仰望你吗?”修罗王笑笑,“你小时候好冷漠。”
“我倒不觉着。”我用力的摇了摇头,“现在想想其实我挺崇拜你的。我十二岁做的武皇,十五岁亲政。而你,十三岁就开始掌管修罗界了。多棒啊。”
“你可别忽悠我。”他仍是笑,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此时心里都开花了罢?哈哈……“你亲政那天起我可就决定要有今天的。”
“你大我五岁?”
“嗯,正好五岁。你记得真清楚。”
“想来,你也快三十了。”
“对啊。”他深舒一口气,“从第一次见到你到今天,已经十四年了。”很感慨的样子。
眼把眼的瞧人家,人家也不理我,我没辙,只好别过头去往前看了。“十四年哟,咱俩可做了十四年的兄弟了,你辅佐了我十四年。”
“嗯,一晃啊。”说到此,他一声自嘲的笑,“想来,一辈子好快。我还能辅佐你几个十四年?两个就好不容易了。”
我默默点头。
“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你后悔把修罗界交给我?”我半开玩笑道。说是玩笑,但我没有任何笑的意思。我清楚,我都清楚。
“哪有,如果天下是我的,你如果想要我都会给你,何况小小的修罗界呢?如今我想给你的,你自己都得到了。”
“那你后悔什么呢?难道,和我有关么?”
“我认识你,认识的太晚了。”
说到此,我笑了。“我也这样觉着。”
“不一样。”
“或许。”
两句话,就跟炮珠一样,他刚说出来,我便接了回去,很连贯。他的心思和我的心思,本是在想一个事情。
哈哈一声笑,我便罢了。不提不提,不提……
话说回来,到底去哪儿呢?
“诶,你懂古玩么?”
“自然的。”说到文玩什么的,我可不是一般的喜欢,“爷我好歹是玩儿大的,传世的宝贝可不少呢。”
刚说到此,转头一看——一个胡同,里面都是文玩店。修罗王忽然止住脚步,我见他止住脚步了,也就没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指着胡同里,“走,逛逛去……”
我轻笑了一声,默默的跟着他。他给我做了十四年的小跟班,终于也轮到我给他做跟班了啊。嗯,满足他一下嘛。人总是有七情六欲的,不论什么身份。
默默的跟着他,就像他一直在默默的跟着我一样。
忽然的一回头,他发现我一直在对他笑,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只是我很少回头。想来他要比我伟大,比我有勇气,他敢回头,而我不敢。他回头,或许因为挂记的人在身后。而我挂记的人,其实一直在远方。
——远方是什么?我永远都到不了的地方,才是远方。那我身后的呢?那些,是以我为远方的人。我很少回头,所以我一直想;哦,那个远方我到不了,我很难过。从来没有发现我身后的那一片温暖。
忽的,他止住了脚步,而我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他,“走这么慢,也不怕跟丢了。”忽的抓起我的左手腕,带着我往前走。就像,领着一个孩子,生怕这个孩子走丢了、走失了。哪怕卡个跟头、摔了一跤,都会很焦心。
说起来,如今我倒也真像个孩子被他惯着。其实,从前也一样,只是我一直没发现。
任意的进了一家古玩店,是一个藏人开的。
忽的,我看到了店里两边墙上,挂了几幅画,佛像。止住了脚步,合掌,行礼。
修罗王与藏人说了一堆话,我听不懂。说完了,回身对我一笑,“他说让我们随便看。”那副表情,怎么说呢?乐开了花吧。
我默默点头,老板布衣有些脏了的样子,脸上也是灰蒙蒙的,眼睛却极度有神。“扎西德勒。”
老板给我来了一句,我则含笑回应,“扎西德勒苏。”
修罗王一脸惊讶的看我,“你会藏语?!”
我从他身前走过,看向左手边墙上挂的佛的画像,“不会。”
“那你怎么知道‘吉祥如意’和别人这么说你怎么回答?”
转头看他,我不禁一笑——天真的小子,微微昂首,淡笑道:“我就会这么一句。”
“要不,回去你教我?”
“乐意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