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我刚才提刘若的时候，修罗王似乎有些不坦然了。自然的，我是小爷。不过这种情况到底多特殊，他清楚。如此说来，倒是我有些愧疚了。
不也是么？我前脚一个梦轩后脚一个刘若，他？死等了十四年。而如今，我是左牵着右挂着，前拉着后拽着，心思并没有全放在他身上。对他，毫不公平。
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快死的人……活在当下罢，我不想让他抱着遗憾死去，而我要抱着别人对我的遗憾死。哈哈，多有趣的人生啊？亏欠人家，反倒是一口一个为人家好？我到底什么心思？莫说人心叵测，自己的心都弄不懂，何说别人了？
现在我倒是佩服那些有勇气苟且的人，苟且的生，苟且的死，那不妨是一种勇气。而如今被政权逼得前后两难，被感情逼得左右皆伤——想苟且的活，都难。
“爷，休息罢？”
我摇头，“你先回去睡罢，我还不想睡。”
“这……我回哪儿去？”
他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没他睡觉的地方，“那你就睡那边床上，我在这儿看会儿折子，一会儿往这儿一窝就睡了。”
他推辞，我抽了一口烟，对他摆了摆手。这功夫，我懒得多说话。就因如此，他只好听我的，十分不自然的下了堂，躺在了床上。说是不自然，没出一刻钟的功夫我都听到鼾声了！他妈的，一个个吃什么什么不剩，干什么什么不行！
心里暗骂着，把自己骂笑了——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我自己的颠三倒四……我无非是这功夫无聊了，没人跟我搭话了罢了。
抽着烟，自己研墨。
朕养活了钦天监，那又如何？我如今不看天象也能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发生什么。
“事至如今，吾自知中州难平，各自立为帝。愿后者不计前嫌，忘却前恨，一心为民。若能摄受大清将士，给予优待，吾愿头颅献上。清碎虚仙帝，刘一祈清。”考虑了下，我没有按上大清仙帝之宝，而是扣上了我自己的姓名印。
不过，放在哪里呢？——压在大印下，谁也不会去看。
一切告终了，我算是松了一口气，继续抽烟。
这事儿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一定炸锅，若是让将士知道了，也要失了军心。因此，这事儿任何人都不能知道。看向熟睡的玧琦，我又默默地吸了一口凉气——他也不例外。
说起来此次倒是不见幻仙幻魔二人，久不见倒是有些想念了。不过想来他二人若是在，才是坏了好事儿了！
明日出征，今夜无眠——想必修罗王这功夫一定也睡不消停。果真，人做事不要想那么多，好了，不想了，睡觉……
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睡觉睡得也踏实。这不，一觉起来脑子清醒了许多，天没亮，玧琦还没醒，出去看看，军营已经忙活起来了。饮马的饮马，煮饭的煮饭。
回首望去，巴塘城也渐渐开始苏醒了，我看到了点点灯火……
边藏很荒凉，不过只是物质上的荒凉。如此说来，是中原太荒凉了。有人会说，中原厚土地大物博，哪里荒凉了？是，没错，地不荒凉，而人的脑子荒凉。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这不就是汉地么？说的中原厚土，再怎样的厚土也经不起世态的炎凉。而藏地相反，那刻板的气候，没有影响到他们慈悲的心与活着的信念。他们活着的态度好神秘，好令人神往，又那么的简单淳朴。
或许，活着，就应该这么活。
我愣愣的出神，忽的有人拍了我一下，下意识一转身抬胳膊肘就打了过去，一想不对！马上收了手。定睛一看——修罗王。
“你怎么不还手？”我瞪了他一眼。
“我为什么要还手？”他轻笑了一声，“还手打你啊？”
“你傻啊，不还手还不躲！”白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面向着巴塘城。周围的灯火与远方的点点，在天际间构成了一幅寥寥孤寂，隐约地弥漫。伴着迷离的朝雾，还有身边的他的气息。
这大概是，天明前，死亡的序曲。
“你说……”熟悉的胳膊搭在了我的身上，“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的感情丝毫不会被外在的东西打动，这是我的原则。
冷冰冰的态度，似乎修罗王也感受到了，他似乎怔了一刹。
“我，我突然想到了而已……”他有些犹豫的样子，话语也跟着慢了下来，解嘲的一笑，“没什么，没什么。”
此一说，我倒是觉着，我好像没必要那么打击他。
“我也不清楚会有多久。”我叹了一声，此时换我洒脱的笑了，侧目抬头望他侧脸，嘴角微扬，“不过，有一天是一天嘛。”
我的话语，惹起了他的注意，一个侧头，却见我一直在抬头看他。他见到我的嘴角微扬，也跟着笑了笑，伸右手食指，蹭了一下我的鼻子，我默默闭眼。
就着黑暗，如果他要做什么，我也就让了。不过，他没有。当我睁眼的时候，他还在看我。就，只是那么默默地看着。“你的眼毛好长啊。”
“一会儿，千万别犯傻。”
我二人说的根本不是一个话题。不是我没听到他的话，而是我听到了，但我没有理他而已；听我这么一说，又是一怔，“怎么？”
“我上次什么情况，你都知道的。”
“我知道。”
“到时候，一切听我的。知道了么？”
“嗯，我知道……”他面向着巴塘灯火冉冉，淡然地回答。或许，这时候他对我很失望？
听他答应了，我一声笑——蠢货……
我微微一踮脚，那个距离刚好够，伸手抓住他的衣服。即便是侧脸，也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甚至是他的心跳——好近。他在反应过来的那一瞬，刚好，吻到了他的侧脸上。他对我的全部，都是那么温柔。
一缕黄沙目睹了这一切，不过在此地，没有任何违和感。
傻小子似乎没料到这一切，就连我都有感觉到，他的心“咯噔”一声，瞬间提速了。到此，我心里暗笑，缓缓地落下了脚，松开抓着他衣衫的手。继续看向他，他连头都没敢回。
“蠢货……”我喃喃笑骂一声，挣脱他的怀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