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来咯——!糖——葫芦!”
“诶给我拿一串糖葫芦!”
“好嘞……爷,给你。”
我将糖葫芦递给了柚儿,接着走。似乎到了晌午头,这青石拱桥上的人也少了,小商小贩们除了桥边摆摊的,招摇过市的那些基本都撤了,不晓得跑去了哪里。
“哇哦,糖葫芦诶!”
“对啊,很好吃的。哥哥小时候最爱吃了。”
侧眼瞧了瞧她,咬下一口硕大的红山楂,在嘴里都翻倒不过来,腮帮子都是鼓鼓的。倒来倒去,倒来倒去……
“嗯,好甜。”
听她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儿时的歌谣;
“哥哥还知道一首关于冰糖葫芦的歌谣呢,柚儿要不要学呀?”
“要要要!柚儿要学!”
“好,那跟哥哥唱哈。”
“嗯!”
“糖葫芦甜来糖葫芦酸……”
——我还记得,这是儿时我哥哄我的把戏。小时候就爱吃一些这接地气的东西,住在四合院也好是方便。我哥就总买给我,不过还是有条件的,我得听话……现在想想,真是太宠着我了。每日变着法儿的哄着我;
“嗯,糖葫芦甜来糖葫芦酸……”柚儿仿着我的调调,也哼呀了起来。
“糖葫芦酸酸甜……”
“公子。”
没哼哼完,迎面的一声叫唤把我打断了。听这声音耳熟,刚刚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精致女子。所谓伊人,不过如此。
“公子可否还记得我?”
“记得。”我昂首一笑,“呵,城南傅家,傅姑娘。看来我与姑娘的缘分,还有两程。”
富家小姐就不一样,这次,身后跟着家丁,身旁跟着丫鬟,一个个神色凌厉跟能吃人似得。见我形单影只的,看似有些不起眼了。
“怎的是两程?”而小姐则淡然不改,真正风雅。
“您这是要去城北黑脸儿的铁匠铺取定制的那把文剑罢?”我笑问道,见她神色有些惊讶,我紧接着两声干笑,解释道:“哈哈。那且算是我给姑娘的礼物罢,别介意。真是一段缘分,今日无聊,便游走到了那边。任意的强了人家的活,自己操起手来。不想是姑娘你所定制的文剑。”
“如此说来,小女子在黑脸铁匠那里定的文剑,是公子的手艺?”傅姑娘挑眉问道。
我默默点头,微微笑着,“不才。”
此时话算聊完一半了,才注意到柚儿。柚儿好奇的眼神投到了傅姑娘身上,而却得到了一边丫鬟不好的反应。看到如此,我毫不客气的看向正在瞧着柚儿,不是好颜色的丫鬟。
柚儿看到小丫鬟不是什么好颜色,马上就怕了。抓着我的衣袖,一半躲在我身后。
“为人之礼,怎不晓得。”
我冷漠的一句,给傅姑娘吓一跳。傅姑娘瞧我一脸铁青,顺着我的目光瞧向丫鬟。丫鬟经我的言语,我这么一瞪,加上被她们小姐扫了一眼,马上感觉不对了。“女子,你身为丫鬟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一朝侍奉了凤凰而已。别苛待了同是天涯沦落人。”
丫鬟马上应着是;傅姑娘不准备就此罢休,见缝插针,“好可爱的孩子啊。”
听到傅姑娘的夸奖,我心里却道着;那可不是?低眉揉了揉柚儿的头。弯下腰,“柚儿,叫傅姐姐。”
柚儿很听话,“傅姐姐好。”语气倒是平淡了不少。
傅姑娘缓缓弯下腰,满脸的笑意,摸了摸柚儿的小脸儿,“嗯,真乖。”
“这是公子什么人?”
“我妹妹。”
“哦……那公子家住哪里?”
“我没有家。”
“那带着孩子住哪儿啊?”
“客栈。”
我的话语渐渐地变少,傅姑娘也不讨没趣了。“小女子与公子缘分至深,却不知公子何名。”
“不才刘一祈清。姑娘芳名?”
“傅悦秀。”
“好,记下了。”我默默点头,“有缘再见。”
“嗯……”傅悦秀似有几分踌躇,不过还是点头应答了,“刘一公子,有缘再见。”
“嗯。”
她们再一次与我擦肩而过,仍旧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深吸一口气——春阳盎然,暖兮兮的好天气。“我们接着走罢,柚儿。”
走过了青石拱桥,柚儿一下走了这么远也有些吃不消。所以就在桥下的石阶梯,暂时歇了歇脚。坐在石阶上,两侧树荫遮着春日下午的阳光。时不时的微风吹过,从树上裁下的柳叶缓缓飘落在水上,与荡漾起的涟漪一同远航。
天有鸟快活,地有鱼自由。笑看万千风景,其实不过如此了。远去的船只,近来的行人。桥上的纷纷,来来往往的行人又开始络绎不绝,遥看着其实很是美好。念及在姻庙的同心锁,情愁刚下眉头,却上心头。
低头看了看依旧很是好奇的柚儿,显然她没有注意到刚刚有些出神的我。还在看着热闹。
“哥哥。”良久之后,她称呼道;“为什么那些哥哥姐姐都是有人陪伴的,而哥哥没有呢?”又将她天真的眸子指向我。
我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哥哥曾经有。”
“曾经有?”
“嗯。”
“那现在那个姐姐去哪里了?”
“不,那是另一个哥哥——比哥哥大五岁的一个哥哥。”
——不知道在幼小的孩童心里,这算是什么。就像普通街上的男男女女么?可那些人在这孩子眼里是什么样的呢?
记得我小时候,我哥时不时的发呆,我就坐他怀里说;师哥你是不是在想嫂子?后来他还说;小时候你总说我在想你嫂子,现在有嫂子了,开始跟嫂子争宠,嫌我跟你嫂子出去不理你了。
“哦……”她低头喃喃着,转瞬抬头问我,“那,那个哥哥对哥哥好么?”
柚儿满脸的期待,其实我并不清楚她在期待什么。不过我的回应依旧是宠溺着的笑,随着她的问题,回想起了好多。
“嗯,那个哥哥对哥哥很好。”伸出左手来,展示给柚儿看。大拇指有一个已经油汪汪的牦牛骨扳指,无名指一枚红玉髓白金戒指。“骨扳指是那个哥哥买给哥哥的,白金戒指是藏人老板送给我和那个哥哥的定情戒指。”
柚儿羡慕了一脸的样子,抬头瞧了瞧我,“定情……就是结婚么?”
——诶?是个问题。
“嗯……算是罢。”
“那现在呢?那个哥哥去哪里了?”
嗯,没错。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我没有马上回答,收回手后,笑了笑。“他啊,他……去拜访哥哥的爸爸妈妈了。”
柚儿很是聪明,我这样一讲,她就明白了。
“还有……哥哥的哥哥。”
说到此,我伸手搂过了柚儿,放在怀里。抬头将目光投掷到了蓝天白云。“不过,那个哥哥会时刻守护在我们身边的。”
“那哥哥的哥哥呢?他不会么?”柚儿一脸天真的瞧着我。
思来想去,我对她笑笑,揉揉头,“哥哥他有嫂子陪着啊,他有自己的家嘛。怎么能时时刻刻的陪着我呢?”
“那以后哥哥有家了,会不会忘记柚儿?”
柚儿稚嫩的话语再一次直戳我胸膛——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或许,我无法长久陪伴着她。我自己活怎么都是活,但我带个孩子活,那就不好办了。
而且,这孩子……我怎么会成家呢?我哪里还有家呢?哈哈。
摸摸她的头,我选择篡个善意的谎言;宠溺的笑着,回答道:“不会,哥哥不会忘记柚儿的。”
“嗯!哥哥最好了!”
“乖。”
——我没有骗她,我不会忘记她。可我到底能陪伴这个孩子多久呢?或许仅仅是这一天,或许仅仅是生命的一个小插曲。不过,我还是希望这个插曲给她眼里的她的人生童话化一些;现实是残酷的,但怎么认识这个残酷,就要看人自己了。是积极地认识,还是消极的面对?人人经历不同,选择不一样。
人往往觉着这不是自己的选择,自己如今的过法不是自己想要的。可当初你就是这样选择的,别介说不知道,你不经意间的话语也是作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