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去了衙门之后,潮汐总觉得背后有什么火辣辣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扭头看吧,又只是一群衙役,而且他们都还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喂程砚之,你们京兆衙门,这该不会是藏着什么人吧?”
砚之看着她四处张望,还揪着自己的衣服,一副害怕的样子,便也跟着四处看了看,“你以为有藏什么人?”
他们现在就站在停尸间,到处都躺着无人认领的尸体,仵作在忙碌着检查,潮汐就是因为看到这么多死人,这才黏在砚之身边。
“我觉得有点害怕。”
因为现在这个天儿,其实不是暖和的,只是渐渐在向夏季走而已,而天气不暖和也就罢了,重点是她现在是和一群孤魂野鬼待在一起,更觉得渗人了。
而砚之听她说害怕,便顺手拉着她的手,轻言,“没事,有我在。”
“嗯嗯嗯!”
“你看着我就可以了,不用看他们。”
潮汐霎时抬眸看着砚之的侧颜,相较于这些尸体的颜值,她还真是觉得没有对比就没有高低啊,这个时候无条件站程砚之这边是绝世美颜。
砚之很是认真端详着尸体,一边还拉着潮汐的小手不肯放开。
仵作看见了也不觉得奇怪,多半是见多识广了,和砚之一样,一眼就瞧出了潮汐是个女的了也说不定。
但是后头那些一直盯着潮汐和砚之,盯到让潮汐都有些发毛的衙役们,就闪着钛合金狗眼,就只知道挖八卦。
看着这俩人还牵着手那就更不得了,要是出个有文采的人,都忍不住要当面拿起笔吟诗或者是写戏本了好吗?
“这人嘛,查出来了。”仵作悠悠走过去,对着砚之道。
而砚之也肃穆地看着仵作,“如何?”
“其实看这人的面部,还有肢体,是能猜出他并非长安人士的,长安鱼龙混杂,一般人不好认外不外地,但是我还是分辨得出来。”
“所以确实不是长安人,而是外地来的?”
“没错,穷苦人,岐州人,刚好今天给我送饭的小厮认出了这人,说他叫陈良锐,几个月前就来长安了。”
砚之霎时抬眼,问道,“送饭小厮?认识?”
仵作摇头摆手,“那小厮说了,不过是一次他实在是没东西吃,差点要去偷人家东西,小厮好心给了他一个饼,谈了几句而已。”仵作走过去,把尸体的脸重新盖回去,整理了一下。
砚之沉思了片刻。
“别说那小厮记忆力真不错,这都能认出来,也委实是不容易,不过靠谱的事情在人家那里是没有了,他就知道这么多,结合官府查的,小厮说的也不是假话。”
“所以现在知道的,就只是岐州人,叫陈良锐?”
“够详细了好吗?”
潮汐也挥了挥砚之牵着自己的手,道,“哎,知道这个人是哪儿来的之后,不是可以去他老家查查吗?”
“确实可以如此。”
仵作也点头道,“岐州离长安又不远,你快马加鞭一两天总能到的。”
潮汐又挥了挥手,眨巴眼睛道,“他来长安城才几个月不是吗?那没根没底的,在长安城肯定查不出什么,不如就去岐州看看吧。”
而砚之看着她那眼神里少有的真挚,无奈道,“你是想去岐州玩儿吧?”
一下子被砚之看穿了心思的潮汐,不由得翻白眼哼唧了下,“干嘛这么不给人家面子嘛?”
看她撇过头去,好像又是生气了的样子,砚之便立马点头,“好,我们去岐州一趟吧。”
“真的吗?”潮汐顿时就翻脸了。
而砚之也相当认真地点头。
仵作看他们俩这打情骂俏的,这翻脸比他翻尸体还快的,真是看不下去,摇了摇头就走开了。
潮汐的手都被焐热了,一时间想抽出来,可是砚之还是死死牵着不放。
潮汐无辜脸看着砚之,“大哥我手……”
砚之看了一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满不在意,“怎么了?不是害怕吗?”
潮汐白了一眼,“害怕归害怕,那也不用总这么牵着吧,我手都出汗了都。”
砚之面无表情,但是低眸看了下,感受着潮汐手心传递来的温度,确实好像有些汗了,便放开了她,“你要是害怕,还可以继续。”
扭了扭自己是手,潮汐剩下的挚友一脸无语。
“哎你这和姑娘家的,都这么熟练吗?你相亲相了很多次吧你?”
看她探着脑袋一脸的八卦,砚之摇头,“我只牵过你一个的手。”
潮汐霎时一脸不信,“撒谎精,看你那熟练到让人要哭的动作,得了吧,我又不会到处传播,你对我还不能说实话?”
砚之正色道,“姑娘家,只有你一个,女人的话,就不是。”
潮汐顿时坏笑,指着他道,“说实话了吧?”
“我的母亲是第一个,然后就是你了。”说完,他绕开潮汐,很是潇洒地走出停尸间。
而潮汐凌乱了一会儿,眼神眨巴了两下,也转身跑着跟了上去。
“你真没撒谎吧?”
“没有。”
“敢发誓吗?”
“我发誓。”
“撒谎是狗!”
“嗯。”
他一脸淡定走在前头,潮汐跟在后面无论怎么轰炸,他都面不改色。
潮汐这才犹豫了,难道真的是自己意会错了这家伙?可看她哄姑娘家挺上头啊,怎么搞的?
“程捕头!”一位衙役跑上前来叫住了他,但是因为瞟到了他身边的潮汐,便霎时刹住了,低了低眸子轻声试探道,“我没打扰你们吧?”
砚之回眸看了潮汐一眼,然后道,“有话快说。”
“哦,那国子监录事,来领他的东西了。”
砚之颦眉,这才想起那件事儿。
就是故事开头,潮汐去退婚,砚之又在追捕小偷时候的事情,那东西早早追回来了,也结了案了,但是这国子监录事也不知道是在忙个啥东西,一直没来京兆府领回自己的失物,现在可算是来了。
“走。”
“是!”
他们走在前头,潮汐还在想着要不要跟上去时,但见这砚之一个扭头,视线直接绕过衙役,看着潮汐道,“跟上来,不要丢了。”
潮汐眨巴了下眼睛,“哦好。”然后就小跑着跟了上去。
砚之转眸的一瞬间也跟着勾唇笑了一下,但不是很明显,而潮汐也像个小跟班似的,就走在砚之身后四处张望着。
衙役都懵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喂?!
那国子监录事叫汪定,三十来岁,不容易了其实,也算是不错了,有个官位,做了官家的人。
在前堂那里等来砚之时,汪定也是笑脸盈盈,看起来就是个老实人的嘴脸,给人的第一印象还算是不赖的。
“程捕头,真是幸会了。”他给砚之拱手,很有礼貌道。
而砚之也点头示意,道,“录事的案子已经结了,现在只差你亲自把失物认领回去,此案便算彻底了结。”
汪定点了点头,笑道,“明白明白,这就来领回去了,劳烦程捕头一直记挂着。”
砚之面无表情点头,“他们会带你去领取,清点清楚之后再走,不然再丢了东西,京兆府概不负责。”
“是是是。”
“录事这边走吧。”衙役就想领着汪定过去。
而另外一边的一个衙役也跑了过来,道,“程捕头,良马已经准备了两匹,足够长安到岐州短时间往返。”
“好,和仵作说,那尸首要是有什么新的发现的话,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砚之看向潮汐,“会骑马吗?”
潮汐哼笑点头,“你废话呢,不会我怎么去的你家?”
“好,走吧。”
“好嘞!!”
砚之做事情是讲究速度,既然下了决定就要直到结束为止不要停下来,而潮汐嘛,虽然三分钟热度,但是绝对风风火火,倒是能和砚之合得来,这一下出去,又得回不来家。
但是潮汐高兴啊,这快活的日子,她倒是希望能多一点。
何况她也不是经常能在长安城里骑马的,总是被这个限制那个牵制,这能骑着马自驾游,多好一件事儿啊?
还带了个保镖,保镖还长得好看,一路上就算没风景,那也有个美人啊。
嗯~想想就美妙。
不过他们前脚跑出门,后脚这汪定的脸色便有了些许变化,与刚才有些不一样,然后笑着问衙役,“为何程捕头如此匆忙要去岐州?这尸首又是……”
湖底打捞起尸首的事情,尚未公开出去,所以除了内行人,没多少人知道,也是为了不引起恐慌。
但面对汪定的问题,衙役只是冷眼看着他,“我们京兆府办事,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汪定顿时尬笑,“没有没有,只是好奇一番而已,既然不能说,我便不问了。”
“你跟我来领东西吧。”
“是是是。”
大事转眼,这人的眼神又是很奇怪地,看向了砚之和潮汐逐渐远去的背影,略有些阴骘。
(小知识)
《新唐书·地理志》中,南方比较大的城市——
江南道人口最多的:宣州宣城郡
剑南道人口最多的:成都
山南道人口最多的:襄阳
岭南道人口最多的: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