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翌日大早,砚之果真来接她了,还相当早。
潮汐出门的时候,看见砚之还是老样子站在那里,就浅笑了下,走到他面前,轻言,“你可真的是早。”
砚之转眸看了她一眼,看到今日的她是男装,眼底似乎划过了一丝满意之后,才正经道,“因为是你,才值得我早。”
潮汐低眸,现在已经有些含羞浅笑了,“你总是说这样的话,我真的会怀疑,你是看人家娘子看多了。”
砚之顿时拉着她的手,很是肃穆,“长安城的娘子,怕是只有你才入得了我的眼,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潮汐眨巴了下眼睛,看着他那异常认真的样子,就笑得很是开心,“真的吗?”
“嗯,只有你,别无她人。”
潮汐原本还很是高兴,可是忽然间脑子里又闪过了一个李渥丹,脸色顿时一变,那拉着砚之的手也放开了。
砚之看着她的手缓缓放开了自己,就有些迟疑,“怎么了?”
潮汐的脸色有些沉重了下来,“那文安县主,我答应了她。”
“答应了什么?”
潮汐抬眼看着他,想说,但是说不出口,她的心里竟然有一种感觉,是不敢说出口,她开始害怕砚之会生气,或者是会直接把她扔在这里,就不管她了。
“怎么了?”砚之蹙眉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担心道。
潮汐反应过来,这才摇头浅笑了下,“没什么。”
砚之这才浅笑,把她的手重新牵了起来。
“那就不要随便放手了,以后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开你的。”
潮汐看着被他紧紧牵着的手,有些错愕。
“走吧,我们去看看姜欢那边的情况,要尽快把案子结了,才好继续我们自己的事情啊。”
“我们自己的事情?”
砚之不语,只是浅笑着把她带走了。
而这样的画面,被魏徵和裴氏尽收眼底。
“上朝去了吗?”裴氏问道。
魏徵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可以等会儿。”
裴氏看着他,然后忍不住偷笑,“怎么了?这长大的女儿,可是绝对留不住的啊。”
魏徵瞟了她一眼,很是惋惜,“我能不知道吗?”
裴氏哂笑,“你这个样子,倒像是委屈巴巴的,哪儿对不住你了?这女儿好好的,还找了个如意郎君,你还不满意了是不是?”
“倒不是不满意。”
“那不就好了,找个机会,你和程将军好好商榷商榷,孩子们也要回来,照过面之后,这婚事,我看也差不多了。”
裴氏的自然而然,让魏徵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怎么能说得这么随意?”
“那不是吗?当初我嫁给你,不也是这样?”
魏徵蹙眉,然后就看着裴氏一脸无语地扭头走了进去,他也很是无奈啊,看着潮汐和“未来女婿”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到底该怎么选?看这个样子,潮汐应该,是向着程家这小子的……
潮汐还没有发觉自己的父母在背后一直观摩着他们,就和砚之手牵着手走出了民坊。
钟鼓报晓已然过去,现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已然开始变得密集了起来。
“我们现在过去那边,就我们两个吗?”
“魏王和文安县主,大概也会过去,甚至比我们还早都有可能。”
“他们两个?”
砚之点了点头,“毕竟都是皇命在身,他要跟着,我总不能说不行。”
潮汐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皇帝耶耶让他们俩跟着我们到底是几个意思,可我总觉得,皇帝耶耶不会是那么随意做一个决定的人啊,是不是有什么没有直接挑明的意思?”
砚之的眼底,霎时划过了一丝阴骘。
“大概,是要让魏王他们,看清某些东西吧。”
潮汐蹙眉,“什么东西?”
砚之看了眼天真的潮汐,浅笑了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还小,不明白也是对的,没关系,你不用懂,我懂就好。”
潮汐嘟囔着嘴,可是既然是砚之不想说的,也是她不需要懂的,她也就没有继续问太多。
砚之看着她乖巧的模样,笑得很是明显,这丫头显然和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爪子要收了不少了,那锐气,以前可利着呢,谁都靠不近,可能一个不高兴,还直接给你扔马蜂窝了都有可能。
可是现在……这丫头,应该也被磨得差不多了,狼也要开始变猫了……
但是砚之这只原本就很是乖巧的小猫,可就要逐渐,变成狼了啊……
“姜欢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呢?”潮汐忽然问道。
砚之便思考道,“按理说,你说的不是不对,确实可疑的地方,都集中在她婆婆身上。”
“是吧?你也觉得?那婆婆很怪啊,他就这么直接咬定,就连证明都不想给她证明一下,如果那是亲生骨肉的话,那就是造孽了这些人,搞什么?有那么讨厌姜欢的话,当初干嘛还同意娶人家进门?”
砚之很是严肃,想了想,“所以,我已经派人,去把她的丈夫带回来了。”
潮汐一愣,一个激动,“你把人叫回来了?”
“嗯,还是叫回来好,他丈夫一直在外,都不知道家中发生了如此变故,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反目,还被怀疑孩子不是自己亲生,倒是可怜。”
潮汐也唏嘘了下,点了点头,“你倒是想得很精细,我没有去想太多,也没有想她丈夫的问题。”
砚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我知道,只是我不想当你的累赘嘛,你带着我,肯定是让我帮忙的,不是让我当摆设的。”
砚之浅笑了下,“可对我来说,你可不止是摆设啊,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绝对不会把你当成摆设啊。”
潮汐似乎是懂了,心动了一下,脸上微微泛红,还想着甩开砚之的手,可是却被砚之死死拉住不放。
“你是真心的。”
他以为潮汐是抗拒,所以好像在着急了,忙着解释。
潮汐心里其实在偷笑,看着他紧张的样子,莫名自己也可以放轻松,那股害怕砚之会丢了她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程砚之,这些话,你都是在哪儿学的?”
“见到你自然就没忍住说了。”
潮汐别过脑袋偷笑,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绷着脸色道:“你这样不行啊,外出公差,总是和小娘子说这些,可很不好哦。”
“我也只对你说过。”
潮汐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我很满意。”
砚之看着她笑得很是好看,自己也没忍住笑,虽然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语,可是两个人现在的气氛,很是旖旎温情。
不过在众人眼里,他们还是两个男人……
过往都招徕不少他人异样的眼光,可是这两个人似乎都满不在意的样子,砚之那样看着也不是好惹的货,所以也没人敢如何。
“今日很好。”砚之忽然道。
“怎么好?”
“男装很好。”
潮汐顿时憋笑,“可是你没看到人家都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了吗?我们这两个大男人,这样合适吗?我觉得你其实可以试着把手放开了,不然我们这样一路,指不定明日就是长安城哪个犄角旮旯的茶余饭后了。”
砚之哼笑,满脸不屑,“我还在意这些?”
“可我要是在意呢?”
砚之看了眼她,伸手指了指她的脑袋,“若是在意,我现在立马就把你的头发解下来,让所有人看看,魏潮汐,已经是我程砚之的人了。”
砚之突如其来的话,让潮汐心里一震,差点被脚下的小石子给绊倒了。
幸亏砚之一直牵着她。
“你的人?”
“嗯,我的人。”
“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
“自见面第一次起,你就注定了是我的人了。”
潮汐一怔,停住了脚步,往来的人群似乎都不存在了似的,她现在眼里,只有砚之。
而砚之的眼底,却从始至终都有一个她,而且是逐渐,在变成唯有一个她。
(小知识)
贞观年间,“深恶官吏贪浊,有枉法受财者,必无赦免……皆遣执奏,随其所犯,寘以重法。由是官吏多自清谨。制驭王公、妃主之家,大姓豪猾之伍,皆畏威屏迹,无敢侵欺细人。”
“马牛布野,外户不闭。又频致丰稔,米斗三四钱,行旅自京师至於岭表,自山东至于沧海,皆不赍粮,取给於路。入山东村落,行客经过者,必厚加供待,或发时有赠遗。”
“米斗不过三、四钱,终岁断死刑才二十九人。东至于海,南及五岭,皆外户不闭,行旅不赍粮,取给于道路焉。”
“米斗四五钱,外户不闭者数月,马牛被野,人行数千里不赍粮,民物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