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江四姑娘的手帕，掉在周小公爷房里了？”
“还什么江四姑娘，这会儿已经是风少爷房里的江姨奶奶了。”
“太早，太早，出了这事，她这个姨奶奶，指不定还当不当的成……”
从前院陆续凑过来的宾客，一路上听到事情版本，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变化，一开始是说燕国公的嫡长孙周沐轩醉酒，然后又传出江家大小姐也在那个小院，紧接着发现江大小姐的手帕，再然后，江大小姐突然从外面出现了，迅雷不及掩耳地处理掉了几个娘家带来的仆妇，最后，那手帕竟然被证实，是江家四小姐江雪露的东西。
一行人急匆匆地从偏院里出来，浩浩荡荡朝着“择露院”去了——秦家确实是家大业大，长房三子的妾室，独立的小院都已经给安排好了。
秦大老爷和秦大夫人步履急躁，走在最前头，紧跟着身后就是江雪瑟和那个被称为九爷的男人，周沐轩裹着衣服跟在他俩后面，脚步踉跄，活生生像个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受害者，正要去讨个说法。
新婚大夜的一台好戏，观众是越来越多，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前往江雪露的院子的队伍，也是越来越壮大……
可这么一个壮大的队伍，却扑了个空。
江雪露的院子里，只有两个丫鬟守着，灯都没点几盏，光线暗淡，秦大老爷他们这么庞大的队伍闯进来，两个丫鬟吓得花容失色。
“那个，江四小姐呢？”秦大老爷扫了一眼。
秦大夫人心里一股火起。
今天新婚之夜，江家这一个两个的，都什么毛病啊？
江雪瑟也就算了，毕竟人家名声摆在那里，秦府既然要娶江雪瑟进门，对她就早有心理准备了，可是，江雪露算个什么东西？不安安分分守在后院，竟然也敢到处乱跑？
周遭又是一片窃窃私语。
秦家今天这丢人已经是丢定了。
可是，秦大老爷完全没想到，这人还能丢得更大一点——两个丫鬟互相看一眼，回答他：“江姨奶奶已经被风少爷接走了。”
秦大夫人差点晕倒。
江雪瑟鼓掌。
鼓得很大声。
事情的发展何止是出乎秦家预料，江雪瑟自己都没想过，她名义上的“夫君”能这样有种，新婚之夜都不管正妻去了哪里，直接就把媵妾接走了。
“接……接去了哪里？”秦大夫人还有点不死心。
“走！”秦大老爷都不问了，直接就转身奔新房去了。
秦大夫人的贴身丫鬟棠梨，悄悄地落后两步，等江雪瑟他们出了院门，笑盈盈地拦住了想接着跟过去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们：“各位，我们三少奶奶初来乍到，不识得府中连廊水榭，幽幽曲径，我们现在送少奶奶回去新房，各位回到前院继续赴宴吧。”
门就那么大，棠梨站在这儿，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难道还能硬闯？
江雪瑟回过头，多看了这丫头一眼。
秦大夫人的另一个丫鬟秋心，稳稳地伸出手搀住了她：“三少奶奶，这边请。”
……
秦风确实是在新房里。
江雪露也在。
江雪露一身粉色的嫁衣，衬得她肤白胜雪，娇羞动人，她低着头，坐在新房的床沿边，要多淑女有多淑女。
她的头上盖着个红盖头，是正红色，和身上的衣服，倒是有些不太相称。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她藏在盖头下的嘴唇，浮起了一丝丝的笑。
“雪露，委屈你了。”秦风看着佳人娇弱的身姿，心疼得眉毛都皱起来了，“以你的美貌和贤名，就算为妾，也是可以嫁入官宦人家的，可你为了我……”
江雪露朱唇轻启，声音就想鸟儿一样婉转动听：“什么官宦子弟，在雪露心里，都比不上风郎。他们有的是身份地位，而风郎有的是绝世之才。”
秦风眼里顿时爱意更胜，眼前的美人，是皇都有名的才女，从小就写得一手好字，每每与他谈诗论词的样子，温柔娴雅，让人心醉。和她比起来，那个江大小姐简直是一滩烂泥，他看都不想看一眼。
说着，他伸手去掀江雪露的盖头：“虽然不能光明正大迎娶你，但秦风堂堂七尺男儿，无论如何，也要补给你这杯新婚美酒……”
哐！
门突然一下被踹开了。
秦风吓得手一抖，掀起的盖头的垂穗，不小心挂到了江雪露的头饰，只听她“呀”地惨叫一声，盘好的头发直接被扯散，头饰也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哟，”江雪瑟看着就笑了，“别人掀盖头，秦三少爷是要连头盖骨一起掀了？”
秦风眼睛直直。
这个翠裙碧裳，清丽无双的姑娘，是谁家小姐？
“等等，该不会是……”秦风想到一个可能性。
“你好呀。”江雪瑟笑眯眯地挥挥手，“我叫江雪瑟，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秦风看看江雪瑟，又回头看看江雪露。
不是说，江雪瑟长得艳俗无比？
她这一身气质……
江雪露也吓坏了，楚楚可怜地跪在地上：“姐姐！姐姐你听我说……”
“不关雪露的事！”秦风赶紧扶她起来，“她蒙着盖头就稀里糊涂被带过来了，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怪……都怪江雪瑟，没错……要不是她，大晚上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也不会临时找雪露过来替代。这新婚之夜，新娘不见了，怎么总……总得有个人跟我合完礼吧？”
江雪瑟默默点了个赞。
不错嘛，反应满分，口才满分。
“风儿！”秦大老爷只以为秦风顽劣，等不到江雪瑟，就先叫了妾室，但打死他都想不到，他俩竟然是在掀盖头、喝交杯酒！
但是，秦风倒是机灵，倒是能说得通。
秦大夫人紧张地连看了九爷和周沐轩几眼。
而九爷和周沐轩都看着江雪瑟。
江雪瑟抬起素手，指着新房里悬挂的，太后玉笔亲赐的四个大字——琴瑟和鸣。
“瑟儿。这……”秦大夫人嘴里苦。
太后的懿旨还挂在上面呢，秦风就在懿旨下面行宠妾灭妻之事。
闹大了，这是要杀头的。
可江雪瑟摇摇头，笑着说：“我再给你们另写一幅字，把这幅给换了。”
秦大夫人还愣着。
九爷已经转向了秋心，淡淡道：“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