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大夫人，侯府教导下人无方，大庭广众以下犯上，让各位见笑了。”
江雪瑟转向秦大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
那丫鬟看到她转向自己，稍稍一愣，脸上很快恢复了淡定的微笑。
“明日，有劳棠梨姑娘安排牙子入府，将这几人发卖了去。”江雪瑟说。
那丫头出身生意人家，满眼满脸都是笑：“少奶奶客气了。”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无论是秦大老爷还是大夫人，或者是棠梨本人，都是非常震惊的。
这位大小姐礼数周全，不卑不亢，先是道歉，但言语中表明自己才能代表侯府，几个下人有什么资格一口一个“丢尽我们侯府的脸”？然后，直接将两人发卖，一方面证明自己不是好惹的，另一方面也是直接拔掉母家跟在身边的眼线。最后，她还能找对的人说话，秦大夫人身边两个丫鬟，一个棠梨，一个秋心，棠梨主外，秋心主内，她不仅清楚地知道棠梨的名字，还知道什么事安排什么人去办。
棠梨感觉到受到尊重，虽然自家主子没有示下，她不能回答好，但至少也对这位三少奶奶好感多了几分。
“幸好有衍世书。”江雪瑟拆窗逃走之后，借着夜色，装作客人找下人问清楚了秦家上下名讳之后，一个个对着查阅，然后死记硬背下来。
所以，她才知道大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被倚重的亲信，分别搞清楚了她们的性格和负责的事情。
棠梨是秦大夫人母家的家生子，地位高，心气也高，长的漂亮，办事犀利，而秋心年纪大棠梨两岁，做事谨慎，稳重老成。
“大小姐，你敢……”最震惊的是桂枝她们三个。
她们是侯爵夫人的亲信，特意被安排过来跟着江雪瑟的，大小姐怎么敢动她们？
然而，江雪瑟一笑：“有什么问题？”
“我们是夫人派来辅助小姐的。”
“辅助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
“敢不敢说具体一点？”
“……”那哪敢啊？
“盐府秦家九城十七铺，掌管盐运、仓储四十余条线，外府上下一千六百三十人，过账银目一年两百余本，其间复杂往来，就凭你们，是能辅助哪一条哪一目？”江雪瑟声音淡淡，眼底笑容盈盈，“秦府内宅上下主仆四百余人，从老太太到夫人小姐，秋心姑娘已归置得清清楚楚，你们又是想插哪只手进来？”
江雪瑟一句话，瞬间在这件事上，把秦家跟她绑在了一条利益链上。
秦家是想借侯府的官面。
可也不代表他们真的就愿意侯府知道他们太多。
“你们是来辅助小姐的，可惜，辅助的不是我这个大小姐吧？既然如此，你们死活与我何干？”江雪瑟眯起眼睛，“没错，你们是母亲派来的。我发卖了你们，母亲若有不满，大可以向太后娘娘哭诉，求娘娘取消了这门亲事嘛！”
你们拿继母压我？
我不会拿太后压她啊？
扯虎皮的事情，你们会干我不会干？
啪啪……
一直带着笑意看在旁边的九爷，忍不住鼓起掌来。
秦大夫人其实已经听进去了，娶这个儿媳妇是为了侯府庇佑，这个她懂得，但她也不想娶一个江雪瑟连带接一群摆谱的仆妇进后宅啊，那以后秦府后宅该有多糟心？可是，那是侯爵夫人的亲信，她不敢动手赶人，只有江雪瑟恰到好处地扯出太后，她才敢跟着动这个心思。
秦大夫人又看了一眼九爷的脸，当机立断：“瑟儿说的不错。恶奴欺主，我们秦家断然不容。棠梨。”
“明白。”棠梨马上就退下，安排人处理那几个仆妇了。
桂枝几人鬼叫着，又是威胁又是哀求，但还是被壮实的家丁带走了。
当然，江雪瑟知道，今晚这事还没完。
“……瑟儿现在不是应该，已和风儿在房中合礼？为何会在这里？”秦大夫人虽然对江雪瑟有所改观，但实在是她之前名声太烂，新婚之夜不在洞房等着，到处乱跑，实在是惹人生疑。
她这穿的哪像是新娘，倒真像是个来参加喜宴的哪家小姐，她的眉间眼下，看不出半点新为人妇的内敛和娇羞，还是少女一般的明艳动人。
周沐轩连连给江雪瑟使眼色！
别供出我，别供出我……
千万不要说你跟我关在一块儿了。
江雪瑟翻了个白眼——她在这人眼里是个傻子吗？他俩大半夜共处一室的事情，他不想说，她难道就能说了？
江雪瑟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几个大胆恶仆，带我去换衣服的路上，推说小解，竟留我一人在廊上站了半个时辰。我对秦府并不熟悉，不知新房往哪边，只能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了。”
昭国婚仪要换三套嫁衣，一套上轿，一套入洞房，一套第二天早上请安，规格款式半点错不得。
这话当然是漏洞百出。
但妙就妙在，你不能细问啊！
“可是，那块手帕……”那边不知道谁家夫人，捂着嘴偷笑。
周沐轩瞪了她一眼。
被桂枝故意丢下又捡起来的手帕，桂枝可说是大小姐的东西呢。
周沐轩死活不拿出来也没用啊！
“僵局。”江雪瑟脑子转了转，一时半会没想到好的解决办法，因为这手帕桂枝非要说是她的，她也没办法证明不是，虽然也没法证明就是她的，但闲言碎语免不了还是要留下了。
这个时候，那个九爷朝着周沐轩走了过去，伸出手。
周沐轩瞪眼：“你干嘛？”
“我看看。”男人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少见的促狭。
看得出来，这个被称作九爷的紫衣男人，很得周沐轩的信任。
他怎么都不愿意拿出来的手帕，到底还是交到了男人的手上。
江雪瑟揉了揉眼睛。
她没看错吧？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个九爷在接过手帕的一瞬间，似乎是抽出另一块手帕换了一下？
不会错的！
她可是脑外科医生，什么眼力？怎么可能看错？
“原来如此。”九爷当着众人的面，展开了那一方被他换过的手帕。
众人看清楚手帕上的绣样，顿时吸了口凉气。
秦大老爷和秦大夫人的脸也完全白了。
那手帕上绣的是一对鸳鸯，还有一句诗，赫然是“露似珍珠月似弓”！
“露似珍珠月似弓，”周沐轩还好死不死地冒出一句，“哟，可不就是侯府四小姐和五小姐的闺名？”
一片哗然。
荣恩侯府四小姐江雪露，作为媵妾，和江雪瑟同嫁而来，今天也在这秦家府宅里呢！
今晚，这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