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秘书,先生怎么样呢?”
“胃病复发,我先送先生去医院。”
“我也去。”
“张叔,你年纪大就不要来回操劳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那拜托你了,林秘书,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车和司机。”
“好的,谢谢。”
带严梓轩来到医院的急诊部,一直守在门口的林进贤来回地不停踱步,突然地想起方晓晓,他拿出手机尝试拨打了她六年前的手机号码。
已经下班的方晓晓和值班的护士道别后走出医院,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钥匙朝着医院附近的地铁站走去,突然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方晓晓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的是林进贤打来的电话。
“小姐,你接电话就好。”
听见林进贤一脸着急的语气,她冷静地问了句:“贤哥哥,发生什么事呢?”
“先生胃病又犯了,幸好我回来刚好发现,他都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你说什么?!严梓轩怎么会有胃病?”
在方晓晓的印象里,她记得严梓轩的身体一直都很好的,也从来没有听说他有什么胃病。
“还不都是因为你,自从小姐走了之后。这六年来先生一直专注于工作,他想要用大量的工作来让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想你,所以饭也没好好吃,睡也睡不好才落下这个病。”
“那他现在在哪里?”
“在人民医院,我现在有些事要马上赶回公司处理。张叔在医院,但是他年纪也大。小姐,你能帮忙过去照顾一下先生吗?”
方晓晓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挂掉林进贤的电话后伸手在路边拦上一辆出租车朝着人民医院的方向赶去。
轻敲了下门,方晓晓推开病房的门进去。看见一脸苍白躺在病床上的严梓轩,手背上扎着针。眼看点滴都掉完,张叔拄着拐杖慢慢地朝着服务铃的方向走去。
“张叔,你坐着,我来就行。”
看见方晓晓轻轻地替严梓轩拔掉手背上的针,她摁住他的针口先为他止血。
“我们的公主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
“张叔,你可别小看我了,现在我可是一名医生。”
张叔欣慰地笑了笑,他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方晓晓面前,把手里刚刚从家里煮好的粥放在桌子上问:“对了,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眼看针口止血了,方晓晓走进卫生间打一盘热水出来,她拧了条热毛巾替严梓轩的手背上敷上。
没有得到方晓晓的答案,张叔坐在一旁慈祥地看着眼前的两人,笑着说:“先生醒来看见小姐就会高兴的。”
方晓晓看着张叔一脸的苍老,她翻了下手里的热毛巾说:“张叔,你也累了吧,我来照顾他就行。”
“小姐,你也会照顾人吗?”
方晓晓扬起嘴角微微地笑了笑说:“我已经不是六年前的方晓晓了,我长大了。”
看着真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方晓晓,张叔欣慰地笑着点了点头说:“要是方怀德先生看到现在的你,肯定会开心的。”
听到张叔提起方怀德名字,方晓晓的心便比谁都多了一分内疚,毕竟是这么宠爱自己,亲自己的舅舅,自己在这世界上除了他们口中的二叔外的唯一一个亲人。
看着方晓晓抓住严梓轩的手,不停地在仔细给他擦汗,热敷刚才打针的地方。其实在方晓晓的心里还是有严梓轩的位置,只是方晓晓不愿意接受家族豪门的婚姻安排所以才会选择往反的方向逃走。
没有听到张叔说话,方晓晓回头看见半身依靠在床边,轻轻合上眼的他。毕竟张叔的年纪也大,大晚上这样子来回颠簸照顾严梓轩确实为难他的。
方晓晓起身轻轻地拍了下张叔的手臂,小声地说:“张叔?”
张叔张开年迈的双眼看着方晓晓浅浅地笑了笑:“小姐,对不起,我竟然睡着了。”
“张叔,这里有我,你就回去休息吧,现在太晚了。”
“没事,我还能照顾先生。”
“张叔。”
方晓晓起身将张叔从床边拉起身,她扶着他朝病房门外走:“这里有我,你就放心。你还得睡好,吃好,明天一早严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等你去安排的,这个家没了你可不行。”
张叔露出一张慈祥的笑脸,他看着眼前却是比之前懂事的方晓晓,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方怀德先生要是看到现在的你肯定会喜欢的,方小姐,有空就记得回来多看看你舅舅,这几年他既要忙工作,又要挂念你的,心都操碎了。”
眼底里有点想要哭出来的方晓晓抬起头,别过脸重重地点头说:“等严梓轩出院了,我就回去探望舅舅。”
“那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张叔我就让厨房给你们做你最喜欢吃的,好不好?”
“好,麻烦你了,张叔。”
张叔亲昵地摸了下方晓晓的脑袋,他看着方晓晓淡淡地说:“和张叔还客气什么?你是我从小就照顾长大的方小姐。”
方晓晓有些腼腆地别过脸,看着张叔坐进车内,方晓晓便转身走进病房。已经醒过来的严梓轩看见方晓晓进来,他立马地又闭上眼睛在装睡。
方晓晓回头看了眼还没醒来的严梓轩,她换了一盘热水又再次地替他敷着针口和擦脸。动作极其轻柔,让严梓轩整个人都放松起来,他感到舒服地翻了下身,鼻子有点痒的他不禁地咳嗽了下。
方晓晓担心可能会着凉,她起身拉起了他身上的被子给他盖上。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心里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严梓轩微微睁开眼睛,偷偷地回头看了眼正在自己身后整理被子的方晓晓,原来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大概也察觉了严梓轩已经醒来,方晓晓放下他的手,把毛巾扔进盘子里问:“既然醒了干嘛又装睡?”
担心自己醒来后方晓晓就会吵着要走,严梓轩立即地摆出一副疼痛的表情:“怎么感觉还有点头晕?”
“被我打一拳就不会晕了,你要不要试一下?我很多患者都试过,百试百灵。”
转过身看见坐在床边正对自己摩拳擦掌的方晓晓,严梓轩服软地冲着她微微地笑了笑; “无聊开个玩笑,不要这么认真,晓晓,你怎么来了?”
方晓晓倒了杯温水,她用棉签沾了点水俯下身轻轻地在严梓轩的唇上抹了一圈。
看着他那稀疏的胡根和幸薄的嘴唇,那曾经吻过自己的双唇,突然之间让方晓晓的目光停留,她感到自己内心的那股不应该的躁动在迅速地占据自己的理智,不想让自己做出什么出格后悔的事情来,方晓晓啪的一下放下手中的面前和杯子。
面对眼前这方晓晓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严梓轩偷偷摸摸地想要握住方晓晓的手,却被她狠狠地推开。
方晓晓冷淡的双眼盯着眼前不再居高临下的男人,冰冷的语气说:“我来就是想看看你死了没有。”
知道方晓晓并不会把自己至死不理,严梓轩抬起眼看着跟前还舍不得离开的方晓晓笑着说:“嘴硬的丫头。”
心底里不服输的方晓晓双手抱在胸前,她狠狠地盯了眼前放荡不羁的严梓轩一眼说:“既然你醒了,我就先走了。”
方晓晓拿起大腿旁的手包起身,反应迅速的严梓轩立即起身抓住她的手指,才刚醒来也没一天没吃过东西的严梓轩,手虽然是抓住方晓晓的手,但指尖传来的都是没有力量的。这样子的力量和以前被禁抱在怀里的根本不一样,而正是因为这种无力感让方晓晓心里感到一阵难受,严梓轩是真的生病了,她暂时再也没力气欺负自己。
“晓晓,我还想喝水。”
终究还是心软的方晓晓放下肩上的手包,她挽起袖子转身拿起杯子再次地用棉签给严梓轩喂了几口水。
“要是胃难受就不要喝那么多水,不然会吐。”
看着眼前无比温柔的方晓晓,严梓轩真想时间就永远停在这一刻,感到胃里一阵恶心,他低下头小声地说:“够了。”
方晓晓放下杯子,她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严梓轩问了句:“肚子饿不饿?”
严梓轩微微地点了点头,方晓晓打开刚才张叔送来的热粥,她端着碗里坐在床边看着严梓轩说:“起来,吃点吧。”
估计是昏睡得太久的原因,严梓轩才刚起身想要坐起来便感到头晕脑胀地想吐。
坐在他身旁的方晓晓赶紧地上前,她轻轻地替他拍着背脊问:“严梓轩,你感觉怎么样呢?要不我喊医生来看看。”
感觉稍微好点的严梓轩看着方晓晓,他轻轻地抓住她的手,微微地笑了句说:“晓晓,不用喊医生,你在这里陪着我就行。”
“那怎么行?身体确实不舒服就得让医生来看,内科我不是专业的,治不了你。”
“可以,你可以的。”
严梓轩背靠在墙上,他情深的双眸凝视着跟前的方晓晓,突然苦笑了下问:“看到现在这么一无用处的我,你会不会觉很失望?以前的我在你眼里可是无所不能,真不想被看到现在的我。”
看着脸色苍白,却满眼深情的严梓轩,方晓晓也稍稍地放下心里对他的戒备,毕竟现在的他就只是一个病人而已。
“谁都有生病的时候,更何况也没有人说你一定要比谁坚强。”
说完方晓晓便转身拿起枕头垫在严梓轩的背后,她端过碗舀了一口粥放在了严梓轩的嘴边。严梓轩抬起眼看着就坐在自己身边的方晓晓,这一切都是他这六年来想都不敢想象的画面。
总感觉这一刻的是在做梦,但严梓轩却不敢把这个梦打碎,只顾着凝视着方晓晓的严梓轩也没考虑她送过来的粥是热还是冷,但凡只要是方晓晓喂过来的东西,他张嘴就吃,而空中的粥却烫得他连声咳嗽。
考虑不周的方晓晓赶紧地放下碗,她轻轻地替他轻抚着胸口问:“怎么了?是不是粥太烫了?”
舌头被烫的根本说不出话的严梓轩重重地点了点头,方晓晓拿过水杯放在他嘴边说:“只能喝一小口冷水,不能喝多,不然胃会不适应的。”
严梓轩听话地抿了一小口冷水,方晓晓放下杯子再次地拿起碗。这次她比刚才细心多,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口粥放在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吹了几下,再喂进他的嘴里。
“你真是的,刚才明知道烫还往嘴里送,你是傻子吗?都这么大的人连烫不烫都不知道的吗?”
坐在床上的严梓轩听着方晓晓对自己关心的唠叨,他非但没生气,反而什么都不驳斥,听话地张嘴把粥喝进肚子里。
再也没有听到方晓晓的唠叨,严梓轩一边喝着方晓晓喂给自己的粥,一边嘴角微微地笑着问:“晓晓,你还记得吗?你十岁那一年发烧的事。”
方晓晓微微地皱了下眉头,淡淡地回了句:“这么久的事,不记得了。”
方晓晓紧接着又舀了一口粥,她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继续地喂进严梓轩的嘴里。严梓轩从一旁抽出纸巾替自己擦了擦嘴角,脑海里想起了那年的大雨。
“那天打台风,你都不知道你有多调皮。偷偷地瞒着我们又跑去球场上淋雨,结果自己发烧都不知道,晕倒在球场上。我们全部人都冒着大风大雨地出去找你,最后终于在球场看见倒在水泊里。浑身湿透,怎么喊都喊不醒你。后来送去医院,当时医生一量体温,四十二度,真把我给吓坏了。还想着要是这么一发烧真的把你的脑袋给烧坏了可怎么办?”
“我脑袋烧傻了也和你没有关系,用不着你操心。”
“怎么就不操心,你可我未来的妻子啊,要是烧坏了脑子可怎么办?我得想我要怎么样才能更好地照顾我的傻老婆啊。”
虽然严梓轩此刻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极其平静,但已经在方晓晓的心里掀起如巨浪般的波澜。
严梓轩偷偷地看向方晓晓,他看着脸上依然丝毫没有任何表情的女人,有点心酸地轻舒了一口气,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
方晓晓也偷偷地看了一眼严梓轩,眼看他没有再往下说,方晓晓的心里又琢磨着他会不会对自己的冷淡而生气,她带着点好奇地轻声追问了句:“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能记得不清楚吗?”
回想起以前和方晓晓点点滴滴的往事,严梓轩低下头嘴角微微地挂着笑容说:“你在医院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我和你舅舅真的是吓都被你吓死。一醒来就朝着说要巧克力,要喝果汁,要这要那的,娇蛮得要死。但又没办法,谁让我们都宠着你。背着医生偷偷给你吃巧克力,给你喝橙汁,不然依你的性子肯定把人家医院都吵翻了。”
听着严梓轩在细腻地诉说着自己的往事,方晓晓也跟着不禁扬起嘴角笑起来,反问了句:“有那么夸张吗?我怎么觉得我自己从小还挺听话的,至少被你和舅舅被迫活得像个机器人一样。”
严梓轩忽然伸过手,宠溺地捏了下方晓晓的鼻尖,有点被吓到的方晓晓往后退了下,严梓轩双手撑着身体慢慢地坐起身,他凝视着眼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
“就怕你总一天会被我们宠坏,所以才得从小就管着你。”
不想再和严梓轩聊这个话题的方晓晓低头又舀了一口粥放进严梓轩的嘴里,严梓轩抬起双眼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地往下说:“那一晚我也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床边喂你喝粥,我还记得当时我有事要走,你还死活不愿意地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走,直到你睡着了手始终都没有放开过。”
方晓晓知道严梓轩是故意说这些话让自己感动,自愿地跟他回家,重返以前的生活。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花了六年时间才摆脱这种被禁锢的生活,她真的不想救这样被严梓轩随便的几句话就摧毁。她从床上下来,把手里的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以为方晓晓不喜欢听自己提及以往的往事,眼看着她要走的严梓,严梓轩立即起身紧张地问了句:“晓晓,你要去哪?”
方晓晓拿起挂在一旁的外套,她看了眼满脸憔悴的严梓轩说:“肚子饿了,出去吃点东西。”
“可是我肚子还饿,我还想吃粥。”
看着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显得如此懦弱无助的严梓轩,他说的话方晓晓心里都明白,他怕她会就这样走掉不回来。
站在门口边上的方晓晓回头看着看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严梓轩,她淡淡地开口说:“我还会回来的。”
听到方晓晓给自己的承诺,严梓轩开心地扬起嘴角笑了笑,他听话地坐在床边,自己拿起碗大口地将里面的粥吃光。
看着跟前自己听话吃粥的严梓轩,不禁让方晓晓想起远在英国的方橙笑。想起小时候的她也曾发过一次烧,也是什么都不愿意吃,只是吵着要吃巧克力和糖。最后还是方晓晓发了脾气,她才愿意乖乖地听话吃药,想起她当时的模样和现在的严梓轩完全一模一样。
突然清醒过来的方晓晓转身大步地走出病房,她轻轻地打了下自己的脸颊。
自己到底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好不容易才可以像现在活得那么潇洒,不可能因为严梓轩随便说的几句甜言蜜语就给哄回去。
方晓晓在医院附近随便地逛了逛,看见一家老式的面店便走了进去。
“老板,要一碗云吞面。”
“好的。”
热乎乎的云吞面没多久就被端上来,闻着香浓诱人的味道,方晓晓看着一颗颗包裹着肉的云吞,但想起自己曾经在上帝面前承诺过以后不再吃肉以换取方橙笑的健康,方晓晓拿起筷子便将一颗颗的云吞全部都夹了出来。
店长看着只是吃面的方晓晓,有点好奇地过来问:“这位小姐,你怎么要云吞面但是云吞却不吃呢?”
不想难堪的方晓晓抬起脸,她看着店长微微地笑了笑:“我有一个人很喜欢吃云吞但就不喜欢吃面,所以等下麻烦这些剩下的云吞,你都帮我打包好了。”
“就这么点够吗?还需要再来一份云吞吗?”
“不用了,不用了,他胃口不是很好,所以就吃一点可以。”
“好的,”
看着有点奇怪的方晓晓,店长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他转身拿过来一个饭盒将云吞和汤都打包好放在卓熙上。
吃完面的方晓晓提着打包的云吞,心里想着正要怎么处理的时候,脑海里想起了还躺在医院的严梓轩,眼看也就只有给他吃了。
有点走累的方晓晓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上的长椅上,她脱掉脚上的高跟鞋,稍微地让自己忙了一天的双脚得到片刻的休息。
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形象的需要,方晓晓估计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学得会穿高跟鞋的。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那轮皎洁的月色,想起远在英国的方橙笑现在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在看星星看月亮,听着陈佳同给她讲什么天外飞仙的神话故事,突然地听到手机的响声,方晓晓看见是陈佳同打来的便赶紧接听。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才刚把电话放在耳边就听到方橙笑稚嫩的声音传来,方晓晓想起方橙笑那张粉嘟嘟的可爱小脸蛋,嘴角不自觉扬起,心里的空虚感顿时被她满满地填上。
方晓晓抬起手看了下手表,心里算了下现在英国的时间问:“笑笑,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想妈妈陪我一起睡。”
“妈妈有事暂时还不能回来陪你,等妈妈在这边把工作都忙完就可以申请假期回来陪你玩了。”
“那要多久?”
方晓晓歪过脑袋,她稍稍地想了下后回答:“要是笑笑在学校表现好,我收到班主任赞扬的电话,放暑假的时候妈妈就回来。如果你表现得不好的话,可能就麻烦了,我要考虑把你放去寄宿学校管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