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缓缓地笑了起来,颔首叫身旁的人拿了打赏,叫人送了出去。
德福笑着应下,出了淑仪殿门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金瓜子,叫了小徒弟上前,从掌缝中漏了下去,随后才拍了拍掌,歪了歪嘴角,低声道:“在这宫里头,凡事都得长个心眼,寻不寻靠山不要紧,要紧的是得自己聪明。”
小徒弟看着手中金灿灿的物什,兴奋的两眼冒光,听着师傅的意思,心中不由得起了疑问,“师傅,这是怎么说的?淑妃娘娘莫不是信不过师傅?”
德福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嘱咐过你多少次了,不许多话不许多话,怎么就这么记不住?”
那小徒弟被骂得脸上讪讪,赔笑道:“师傅息怒,我这不也就在您跟前儿才多嘴么?旁人面前,我是一百万个胆子都不敢多话的。”
德福哼了一声,这才一甩拂尘,往正阳殿中回去了。
淑妃望着桌子上送来的东西,始终沉默不语,宫女都有些诧异和愣怔了,这往日陛下送东西来,娘娘最是开心的,今日怎么倒像是心事重重?
半晌之后,才听淑妃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微微地闭了闭眼低声道:“叫人传话出去,淳儿要早做准备。”
身旁宫女应声答应,转身走了出去。
淑妃微微地闭上眼睛,心底除了无奈之外,更多的便是愤恨和惊惧,温妤这个人行事竟然这般狠辣,便是当世之人也少有能出其右的,她的心思缜密程度全然不像一个在乡下待过那么久的人,对自己狠,对旁人更狠。
她一时不知自己是不是有办法再与她继续抗衡了。
招安不成,敌对更不成,淑妃此刻满心的束手无策,已成了压在她心上的一个重石。
她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慕承淳在楚王府中听说了淑妃的传话,忍不住一愣,早做准备?难不成……
他踌躇不已,立在窗前往外看去,如今京中结盟形式还未形成,那件事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能做的,母亲比自己更明白这个道理。
若不是为了这事,那只怕……是为了旁的,他心中一紧,招手唤人而至,低声密语几句,那人才领命而去。
京郊之外,流民营中一处很是不起眼的帐篷之中,门前立着数个兵士,着甲带刀,神色肃穆,帐篷之中隐隐烛火透了出来,顺带飘出来的还有一股药香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一个男子走了进去,掀开帘子,里面正躺着两三个病人,气息低促,还有两三个蒙着面巾的太医正在仔细查看病情。
半晌之后,见太医松了口气,那人才走上前去,低声道:“有劳太医,如何了?
太医扭过头来见是他,赶紧拱了拱手,低声道:“首领大人,用药已过五日,确有奇效,高热渐渐退去,身上的患处也好了不少,若无什么大碍,只怕再过些时候便会好了。”
来人正是近卫首领宋驰,闻言脸上露出一分笑意来,“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大好事!这些日子你好生看着,我这就回宫向陛下禀报。”
太医笑着颔首点头,看着手中的方子啧啧称奇,他可从未见过这样的方子,里面的药他也都识得,可却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奇效,真是后生可畏啊!
宋驰出了营地,叫人严加保护好流民营,快马加鞭地进了城。
得知这一喜讯,皇帝龙颜大悦,自是欣喜万分,着人将治病的详情事无巨细一一来报,若当真有用,即刻发往各州府,为数万患病之人加以救治。
等这消息传出来之时,已是十数天之后了,皇帝下令各州府接了药方之后,立即诊治不得延误,各地的药材铺子必当全力协助,若有违抗,立斩无赦。
温妤趁机提出要求,为蓝家的铺子平反,并由蓝家的药材铺子协助各地官府,奉上最好的药材,任由朝廷查验。
皇帝允准,并下令释放温妤,重新恢复她清宁县主的名号,一时之间,满朝皆惊。
先前并没有一丝消息透出来,如今赫然获释,又被恢复清宁县主的名号,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无人可知。
许成弘听到这个消息,坐在原地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长叹了一声,众人心中胆怯,半晌不见动静,再去看时竟发觉老爷子当场晕了过去,一时惊讶无比,慌张地将人给抬进了内室中,叫人前来医治。
温妤不仅堂堂正正地走出了天牢,更恢复了昔日荣光,曾经那些鄙夷和嫌弃她的人家,心中开始惴惴,若是她秋后算账,可该如何是好?
不过眼下,温妤显然是没有这个功夫。
温妤重新获封县主的圣旨之下,还有一个旨意,便是要她重新住回和安侯府,蓝氏的牌位不仅可以重立宗祠之中,更在太清观中设立灵位,以享香火供奉。
温若虚颓然地坐倒在了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厚绒地毯久久不语,这、这可怎么是好?没想到,转来转去,竟然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心中忽而有个一个念头,若是当时他并未对温妤冷眼相向,是不是说明如今的自己也会和往日大不相同?
正在他心中默默思索时,许氏走了进来,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愤恨,许氏恨的是温若虚竟然恭恭敬敬的接了旨,甚至还有几分愧疚悔恨,难道他都忘了自己当初的行径了吗?
温若虚自然愤恨的是,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落得被人背后嘲讽的下场,而这个和安侯府的名声却还要靠自己的嫡亲大女儿去救,父不如女,这让他如何忍得?
“侯爷着人去收拾了清荷院,如今便已是妥当了,可我父亲今日病重,我们这里喜气洋洋,未免不妥,传出去叫人怎么说?婧儿又在婆家如何立足?”许氏忍着怒意低声说道。
温若虚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不在乎的神情,语气中便夹杂了几分不耐烦,“县主归府是陛下的旨意,难道你要我违抗圣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