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结束后,白弘就携卫高阳到了自己府上,用过晚饭,二人将白日里棋局一一复盘点评,尤其是复盘与白杨那两局时,二人更是连连赞叹,直说这人当真厉害。
“将军往日常说,这棋道既是战道。”卫高阳慢悠悠的说,“虽然将瞬息万变的战场化作棋盘上棋子你来我往极不可靠,但这也总能看出些端倪来。”
白弘点点头,但并不答话,卫高阳因就接着说:“将军,下午那年轻人,若是能从军想必定也是一个人才。”
“不错,看起来的确是个可造之才。”白弘也点头赞道,“与你那一局,其人攻防得当滴水不漏,行棋飘逸,但我倒总觉得他像是个新手,一来一往间似乎对这规则并不是很熟悉。”
“可就这样,他也还是赢了我啊。”卫高阳自嘲般笑笑说。
“一盘之胜负,说明不了什么。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若是这年轻人能将这份下棋的心思用在战场排兵布阵上,未必能输过你我。”
卫高阳见白弘也动了念,便说道:“将军放心,这几日左右我也无事,我常去茶楼走走,要是再看见那年轻人,少说也得给将军留住。”
“你倒是玲珑心思。”白弘也笑道。
“将军一身本事,也该找个有天资的孩子收为徒弟了。”卫高阳接着白弘的话头说下去。
“只看有没有缘分了。”白弘微微笑了,便不再接着说下去了。卫高阳见白弘已经没大有精神,便识趣的告辞走了。
以独孤寅为首的中卫使团,自入了黑山口以来,马不停蹄赶往平丰城中。不过数日,便已经入了城。刚得知中卫派来的正使是中卫王幼子灌南侯独孤寅时,云封头疼了好一阵。
依鸿胪寺报上来的礼宾事宜,首要便是选一名与他国使团正使身份相对等的前往平丰城外十里长亭中设下接引,但云封刚刚即位膝下还无子嗣,王室中也无其他男丁,头疼过后,云封思前想后,便让丞相胡文华同大司徒向罡一同前去迎接使臣。
当日下,一大清晨,礼部与鸿胪寺众人就前去西城外的十里长亭中,设下礼仪帷帐,不多时丞相胡文华与大司徒向罡的车驾便已经到了。两人均着朝服,先行进了亭中等候。礼部与鸿胪寺昨日就已经问兵马司的人借了一营军士,在沿途等候,若见到使团车驾便向后传信。而十里长亭至城门口,再到王宫门口的一道上亦有军士守卫,一则是为了使团平安,二则是为了控制民中,不至于在这个和谈当口起什么波澜。
不到午时,就有在前等候的军士来传信说,不消半个时辰,中卫使团便至此地。礼部与鸿胪寺连忙又招呼起依仗等,扬起旌旗,只待要让中卫使臣见见风弋国威。不到一会儿,远远的众人便见到了五色中卫的双凤雷纹王旗,便知使团已至,连忙将胡文华与向罡请出站在道口等待。
车驾愈来愈近,那中卫的五色王旗也愈来愈清晰,一驾五乘的车驾“哒哒哒”行至十里长亭旁,早有嗓门大的小黄门在一旁高声喊道:“使臣至,迎。”
一路陪着过来的礼部侍郎与鸿胪寺少卿早已到了胡文华与向罡身后,只见那车厢的门帘拉开,独孤寅从车厢中躬身出来,接过身旁副使递来的那支旌节,顺着马车边摆好的小凳下了车。迎面就见一个白须老者,身着风弋一品冠服,双手抱进袖中。在其身后半步,亦有一个身着一品冠服的人,此人看着正值中年,精明强干,一双眼睛囧囧有神。这人身后就是身着各色冠服的风弋朝臣。独孤寅心下忖度,这白须老者当是风弋丞相胡文华了,那他身后这人就一定是大司徒向罡。
当下,独孤寅依本国礼仪向二人施礼,忙堆了一脸笑说道:“劳烦老丞相与大司徒前来相迎,小可受用了。”
这厢胡文华与向罡也依礼向独孤寅行过礼,按大琰旧制,毕竟独孤寅身上担着一个侯爵的爵位,他二人不过是臣子而已。行过礼,胡文华暗暗打量着这位灌南侯,只见他生得面容精致,眉若远山,目含秋波,一身绣了一对麒麟的侯爵冠服更衬得他丰神俊朗。向罡也细细打量着,自觉从未曾见过如此好看之人。
“侯爷说笑了,请随我等同去谒见我王,我王于宫中设下筵宴,以待尊使,共商大计。”胡文华上前一步对独孤寅说。
独孤寅一手持旌节,一手将自己的冠带整了一下,便对胡文华点头称是。依风弋旧制,倘使有他国使节来访,在十里长亭迎宾过后,使节应骑马缓行入城,其车驾随行,直至王宫门前下马石侧。早有中卫使团的随行士兵牵过一匹高头骏马来伺候独孤寅骑了,兵马司的军士举着五色云纹吼狮的风弋王旗开道,后面是丞相胡文华同大司徒向罡的车驾,再是两队士兵举各色兵刃护卫。士兵后,便是五色中卫王旗,手持旌节胯下骏马的独孤寅并一众使团,跟在他们后面的,也是两队士兵。
一行队伍开拔,自先头五色风弋王旗始,至护卫中卫使团的士兵止,约莫有一里长,旗旌迎风飘舞,军甲锃亮,浩浩汤汤进了城中。城中百姓早早出门赶到使团必经之路上观看,只因他们早就听说这中卫正使灌南侯独孤寅生得极为标志,便都想来看看是个如何的人物。故而大街上喧闹异常,又是因为天气转暖,各处小商小贩也都出来活动,沿途可见有卖糖人的,有卖糖葫芦的,街头巷口往往都有几家过路歇脚人常去的面铺和茶水铺,更别说各式各样的水果蔬菜肉禽,就连酒楼茶馆也都是爆满,百姓们都争着去那二楼捡个有窗户的地方想着能见见这传说里的人。
仪仗进西城门,经白虎大道一路直行,转向玄武大道径直去向宫城之中,人群熙熙攘攘,少不得有些天星阁的人时时盯着动静。少时,先头的五色风弋王旗到了宫城门口,就停住了往两旁散开,此刻宫城中门大开,金鼓乐声大作,丞相与大司徒一道下车候在城门前,中卫使团到城门时,全数下马,解下兵刃,随着进了宫城之中。
自风弋王宫正门,既正南方的华庆门而去,行过一道内门,再过宫殿前的广场,登上三层阶梯,便是风弋王宫正殿——德胜殿了。这德胜殿同天星阁,均是风弋立国之时修造的,虽其后宫城几经改造修缮,唯有德胜殿与天星阁的位置式样从不曾改变,这一殿一阁伫立风弋业已有百年之久,中间几经风雨,虽谈不上格外庄重华丽,但对风弋上下而言,只要这一殿一阁不曾变过,那么风弋便始终都在。
独孤寅在广场中持旌节而行,仰面望着风弋国圣地天星阁,心中想着,果然同书中所写:高指云霄,或可摘星。正想着,便已经行至阶下,每隔五阶便有一内侍微躬身子素手而立,见中卫使团即将上阶梯,便渐次高声喊起:“使团至,上殿。”
这声音抑扬顿挫,竟与广场一侧正鸣奏的音律暗合,格外好听起来。踏着音律与叫喊声,独孤寅与两名副使走到了殿上,一进殿门,便能看到两列朝臣站得笔直,目光刷刷刷投到使团三人中。云封端坐着,远远的见三个人影走来,越走到近前,云封、方才看清这中卫使团三人的真面目。
云封嘴角微微抬起,竟带了一丝笑意,他看着独孤影领着两名副使行过大礼,心中才犹自感慨到,天工造物多精华果然不假,没想到这位中卫国的灌南侯竟生得如此好看。
“尊使请起。”云封对着已然行过礼的独孤寅等人说,“尊使请将国书送上。”
独孤寅起身,身旁副使早已递过国书来,云封身边的内侍紧走几步下到殿中接过国书,又恭谨地捧着国书送至云封面前。云封接过国书,打开细细读起来。国书上内容与前些日子白杨奏报所送来的独孤景的信件写得差不多,其提出的条件也同之前所说一样。云封又细细看过国书所盖的中卫国玺,确认无误才又将国书递给身边内侍,小声嘱咐让内侍妥善收好。
“尊使远道而来辛苦了。”云封方才客气的对独孤寅说。
“劳烦王上挂念,外使仰慕风弋国风土人情,此来一遭,受益颇多。”独孤寅回道。
“关于贵国国书中所载的和谈内容,因事关国本,尤需尊使等在此留些时日,再慢慢商议。”云封说。
“正是正是。”独孤寅应了一声。
“尊使一路辛苦,本王在崇明殿设下了筵宴,尊使稍歇,稍后赴崇明殿赴宴为尊使洗却风尘。”
“外使在此谢过王上。”独孤寅又躬身答。得了云封这句话,身边内侍便高声喊道:“王上移驾崇明殿。”
话音刚落,云封便自椅上走下来,穿堂过殿出了殿门,身后独孤寅及风弋朝臣都紧紧跟着,崇明殿就在德胜殿后,因开宴时间尚早,云封便乘步辇先行回了寝宫,中卫使团同风弋朝臣都先去了侧殿等候。